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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于谦虽知卫高辛来犯,必是受了龙驭清指示,但若要向景泰皇帝上奏龙驭清的是非,却也无实证在手。文渊和于谦商议过后,决定按兵不动,若是皇陵派再次派人来袭,便要将对方擒下,如此有了凭证,方能对付龙驭清的势力。

  然而从卫高辛、林家兄弟夜袭于府之后,一连几天,于府再没有发生任何骚动。小慕容和华瑄轮流陪着赵婉雁,也不曾遇上什么为难事。文渊担心柳氏姊妹安危,在那日天明之后,前往白府探问,知道姊妹两人摆脱了林家兄弟,已平安无事地回来,也就放下了心。

  如此时日匆匆,半个月过去,文渊一如往常,练琴、练剑、练内功,悠然自得。偶尔思及十景缎之事,却也是全无头绪,索性抛开不想。紫缘却对这两疋锦缎很是喜欢,不时取出来观赏凝视,一看就可以看上好半天。

  这一日是小慕容陪着赵婉雁,华瑄住在于府。当天文渊和华瑄在院子里练过功夫,回到房里,便见两疋锦缎在桌上铺开,紫缘站在桌前,静静端详。华瑄笑道:“紫缘姐姐,你每天都看这锦缎,看不腻呀?”紫缘嗯了一声,没有抬头,说道:“这锦缎绣得很好,我想学一学这绣法。”

  华瑄一听,想起首次跟紫缘、赵婉雁学刺绣的经过,登时头痛不已,道:“刺绣有什么好玩嘛?紫缘姐,别学了啦!”

  紫缘微笑道:“我觉得很有趣呀。瑄妹,等我研究出来这些绣法,要不要我教你?”华瑄吓了一跳,往旁边床上一倒,连连挥手,叫道:“不了,不了,紫缘姐,你学你的,千万别再教我。这功夫折腾人得要命,我……我可做不来!”

  文渊走到紫缘身边,笑道:“怎么样?看出什么成果来了么?”紫缘脸颊微红,道:“还不成呢,这绣法相当精细,难懂得很。织出这十景缎的人,实在了不起。”

  文渊道:“嗯,难不成十景缎的秘密,就是这巧夺天工的刺绣技术么?”紫缘嫣然一笑,道:“要是把这个大秘密告诉龙驭清,你想他会怎么样?”

  文渊笑道:“从此以后,他就成了武林第一的刺绣名匠?”紫缘笑道:“我说他一定也看不懂。”顿了一顿,忽道:“赵姑娘的刺绣本领,可才真是好呢。要是赵姑娘在这儿,她一定也喜欢看这锦缎。”

  华瑄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道:“对啦,文师兄,我们该接赵姐姐过来了罢?向师兄说一个月后会回来,今天刚好一个月啦!”

  文渊这才想起,向扬独自一人出外练功,至今已是整整一个满月。他知道师兄最重然诺,尤其赵婉雁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决不会违期不返,当下道:“说得是,算算日子,师兄也该要回来了。”

  华瑄道:“那我今天过去,要是见了向师兄,就可以跟慕容姐姐一起回来罗?”

  文渊略一沉思,道:“你顺便问问师兄,看他是否要搬过来同住。如今龙驭清的意图昭然若揭,倘若师兄能来相助,便多了几分力量。”华瑄拍一下手,笑道:“好呀,向师兄也过来,更不怕那些恶人了。”

  当下华瑄骑了一匹快马,出了京城,前往赵婉雁在野外住的小屋。一路马蹄哒哒,到了屋前,她翻身下马,叫道:“慕容姐姐!赵姐姐!”

  过得一会儿,赵婉雁出来开门,微笑道:“华姑娘,今天来得好早啊。”

  华瑄嘻嘻地笑,道:“今天不一样嘛。”说着一看赵婉雁,见她容光焕发,脸上的笑容似乎收也收不住,显是心情奇佳,当下问道:“赵姐姐,向师兄回来了没啊?”

  赵婉雁道:“还没有。”

  华瑄笑道:“啊,向师兄还没回来,你就这么高兴,要是回来了……”说着突然半途打住,一时倒想不出如何形容,便道:“那一定更高兴了!”

  赵婉雁略感害羞,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道:“向大哥回来,我当然高兴啦。华姑娘,先进来里面吧。”说罢,带着华瑄进了屋子。

  小慕容迎上前来,笑道:“哎呀,只有华家妹子一个人来,没有向公子么?”

  赵婉雁一听,脸颊更增羞红,道:“怎么啦,你们一个个都来取笑我?我可没有对不起你们啊。”

  小慕容笑道:“哪儿的话,怎么是取笑呢?我们可是真心真意,帮你盼着你的向大哥回来呀。”

  赵婉雁红着脸走到一旁,不跟她们说话。小慕容笑道:“喂,喂,怎么跑啦?妹子,你瞧一下,赵姑娘是不是生气了?”

  华瑄歪着身子去看赵婉雁脸色,登时笑道:“哪有生气啊,赵姐姐偷偷在笑呢!”赵婉雁更加羞了,急急忙忙地跑回房里,关上了门,还听到小慕容和华瑄愉快的笑声。

  她呼了口气,坐在床缘,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转头往旁边的小白虎拍拍手,轻声道:“宝宝,来。”小白虎原本卧在地上,这时立刻站了起来,爬上床去。赵婉雁把它抱在怀里,柔声道:“宝宝,向大哥出去这么久,你想不想他?”小白虎叫了一声。

  赵婉雁微笑道:“向大哥快要回来了哦。”小白虎又叫了一声。赵婉雁轻轻抚摸它的皮毛,心里满怀期待,心道:“向大哥,早一点……早一点回来吧……”

  时辰慢慢过去,湛蓝的天空,逐渐变成了一片橘红,晚霞满天。

  三个姑娘在小屋中等着,都不禁有点茫然起来。华瑄见赵婉雁凝望窗外,神情虽然平静,却藏不住焦急期盼的气氛。她轻轻拉了拉小慕容的衣袖,低声道:“慕容姐姐,我看好像不太妙。”小慕容望了望赵婉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耸耸肩膀。

  再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朦胧,夕阳也将要落下山头。赵婉雁忽道:“慕容姑娘,你先回京城好了。”

  小慕容一怔,道:“我先回去?”

  赵婉雁点点头,道:“本来今天就是华姑娘留下来嘛。天要黑了,你如果不赶快动身,会来不及进城的。”

  小慕容搔搔脸颊,道:“这是没错,可……可是……”朝华瑄望了一眼,显得有些为难。

  赵婉雁微笑道:“没关系的,向大哥今天怕是有事耽搁了,华姑娘可能也回不去啦。慕容姑娘,你先回去好了,我……我不要紧的。”她口中这么说,可是声调中的落寞之意,华瑄和小慕容却都听了出来。

  小慕容虽然聪明,此时也无法可想,只得道:“好罢,那我先走啦。妹子,你陪着赵姑娘哦。”

  小慕容乘上华瑄骑来的马,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华瑄目送小慕容离开,回头望着赵婉雁,嗯了几声,低声道:“向师兄可能没弄清日子啦,这……说是说一个月,可是也很难算得刚刚好嘛,就是用手指数,也常常会多一天、少一天的……呃……赵姐姐,你……你就……呃、呃……”

  赵婉雁轻轻举手,微笑道:“华姑娘,我没事的。”说着关上窗子,道:“你来帮我一下好不好?该做点菜了。”华瑄连忙道:“啊,好!”

  两女弄了些简单的饭菜,自行用了。这时早已入夜,赵婉雁点了烛光,望着那时明时暗的烛火,呆呆地发楞起来。

  直至三更半夜,忽听淅沥声响,渐响渐密,下起了雨。过了不久,小雨成了大雨,屋顶上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

  赵婉雁坐在桌前,脸上并无倦容,华瑄听着雨点答答,却已经眼皮沉重,昏昏欲睡起来。本来华瑄身怀上乘武功,绝不会比赵婉雁容易困倦,但是处在这尴尬之极的气氛下,却是令她疲累不已,忍不住道:“赵姐姐,你还不睡么?”

  赵婉雁轻声道:“你先睡吧,我不累。”

  华瑄叹了口气,道:“赵姐姐,不要等了啦,也许向师兄算错日子……”

  赵婉雁微笑道:“我知道的。华姑娘,你睡吧,我真的不累,也睡不着。”

  华瑄见她执意如此,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先进房去。

  赵婉雁见华瑄进去睡了,便即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门边。夜幕低垂,大雨滂沱,黑沉沉的夜色之中,旷野惟闻雨声,一个人影也没有。霎时之间,赵婉雁忽觉双颊湿凉,只道是雨水洒落,用手一摸,才发觉是自己的泪水,滴滴溜溜地从眼眶滑了下来。她轻轻颤了颤肩,微带呜咽,轻声道:“向大哥……你在哪里?”

  同样在倾盆大雨之下,一处荒僻的山岗中,向扬站在十数棵断裂的树木间,全身早被雨水打湿,剧烈喘气,衣襟前一片鲜红。

  在这一个月里,他费尽心思,钻研寰宇神通,修练九通雷掌,功力究竟有没有进步,却连他自己也不能肯定,唯一确定的,却是内伤又加剧了。

  向扬大口喘气,竭力平复内息,心里懊丧不已,暗道:“没有用,这么修练下去,功力只怕还要退步。今天……已经过了多少天了?”

  日复一日的修练中,向扬已经算不清到底离开赵婉雁几天了。他抬头望着天空,雨点打在他的脸上,令他觉得有点冷意。向扬长长叹了口气,心道:“师弟的武功,应该又进步了罢。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果然……总有一天,我会比不过他的。”

  他想着龙驭清的话,一想再想,只觉脑中一团混乱,忍不住放声大叫,一掌往旁边的松树打去。“喀啦”一声,又有一株青松倒下,地上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向扬一掌击出,顿觉胸口剧痛,不禁按紧心口,沉声喘气。忽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向兄,你到底在做什么?”

  向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撑着纸伞,远远站在一旁,伞上雨点答啦答啦地响。黑夜大雨之中,向扬看不清她容貌,只凭声音分辨,说道:“是石姑娘?”

  那女子微笑道:“是。”这持伞的女子,却是巾帼庄大庄主石娘子。

  向扬呼吸略定,道:“石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石娘子道:“这儿离巾帼庄没多远,我不能来这走走么?向兄,你又来这儿做什么?”

  向扬道:“没什么,练练功夫。”石娘子微笑道:“连着这么多日子,练功练到呕血还不停止,就不能说没什么了。”向扬默然不语,迳自在雨中走开。

  石娘子跟在后面,叫道:“向兄,留步!”向扬回过头来,静静地道:“石姑娘有何指教?”石娘子向他凝视一阵,微微一笑,道:“向兄一个人练功,似乎相当不悦。我可以请教几招吗?”

  向扬转身面对石娘子,道:“石姑娘,你盯住我几天了?”

  石娘子道:“包括今天,一共六天。”

  向扬一听,忽生怒气,叫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

  石娘子道:“不敢,向兄不是在练功么,又有什么笑话可看?”

  向扬一听,顿时哑然,过了一会儿,才道:“石姑娘有意讨教,在下奉陪。”

  石娘子微笑道:“那么得罪了,请赐教。”素手一摆,将纸伞收了起来,大雨淋在她身上,很快便将她全身上下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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