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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06)

  塔什干,超苏集市。

  天色已经变暗,江川等五个中国人跟着叶戈尔等特警们分乘三辆车来到这里,其中一辆依维柯被拆掉了后座,加装了手铐架子,一看就是改装成了抓人用车。

  平心而论,这几天跟这些乌兹别克特警们相处的还算不错,对方虽然一直在给他们来糖衣炮弹的攻势天天好酒好肉好吃好玩,但是在中方明确表示尊重他们的主导权之后,对方也展现出了诚意,虽然不让他们参与现场行动,但不论有任何情况都会及时通报,在调查方面也积极征询中方的意见,当然双方都是行家,业务技术上面配合倒是全无问题。

  总的来说,江川对于现在乌方的进展还不算失望,对方表现出了专业效率。乌兹别克内务部特警旅是专司反特反恐怖的秘密警察,全国都有他们的情报网,首都这个中亚第一大都市就更别说了,塔什干的方方面面任何角落都有他们的线人。别看这次行动是仅有少数人参与的秘密行动,但是动员起他们的情报网,仍不算大海捞针。

  叶戈尔他们已经将范围缩小到了首都圈,乌兹别克斯坦是个比较封闭的国家,在那些偏僻的地区,生面孔是非常惹人注意的,更别说是外国人。根据江川提供的资料,他们要找的人并不会说乌兹别克语或者俄语,也没有任何中亚地区生活的经历,再加上是非法入境,除非一直藏在屋里不露面或者就藏在荒野无人区,或者干脆包庇他们的组织势力大到能控制整个居住区,否则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

  当然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乌兹别克斯坦境内不是没有黑社会组织,但是现如今根本没有黑社会组织的势力能大到如此地步,或者说势力能大到如此地步的都和政府有紧密合作,不可能三心二意。

  自从安集延事件之后,政府集中力量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态度对于国内的那些不稳定因素大开杀戒,非法结社更是重中之重,数以千计的人被不经审判就秘密处决,更多的人被扔进大牢,几乎全国敢跟政府作对的黑社会都给斩尽杀绝了,剩下的都是政府自己扶植起来的忠实走狗。

  内务部特警他们是不敢也不愿得罪的,他们绝不会冒着开罪政府当局的危险去包庇两个素不相识的中国人的,因为不论赚多少钱,钱永远比不上命重要。

  叶戈尔他们下了车,江川只是知道今次是出来找线索,每天汇总到他们专案组的各种情报非常多,经过筛选后有价值的会留下。昨天吃的油泡饭让他们很是腻味,原本想着今天要还是饭局说什么也要找借口推了,没想到是带他们出现场,这是乌方人员第一次带他们出现场,凭借江川对他们的了解,这是一帮比较自傲的家伙,没把握的话是不会在中国人面前丢脸的,肯带他们出来,肯定是掌握了什么决定性的线索。

  潘婷对江川小声嘀咕:“我说他们昨天怎么突然狂起来了,非逼着咱们吃那个恶心死人的油泡饭,肯定是抓着人了。”

  韩晓亮用眼往外面踅摸,给了个“我看今天有戏”的眼神。

  两个武警军官刘峥、方立强两人也在四处打量,只不过他们观察的是整个市场的周边环境、通道,目光扫过之处都是能藏人和便于逃跑的地点。

  超苏集市就在古城区边上,是个巨大的圆顶建筑,像个绿色的蒙古包,充满伊斯兰风格,周围广场上是一排排凉棚搭起的摊位,里面很像中国传统风格的农贸市场。

  叶戈尔他们留下人看着车,然后兵分三路走着一边打听着,虽然说的是当地语言,但是江川能猜出来他们大概在找人,叶戈尔对江川说他们得到线报有辆车可能涉案,很可能用来拉过目标人物,而这辆车属于这里的一个商贩,这是近期得到的最有价值的一条线索,所以这次全体人马出动。

  几天之内就能把范围缩的这么小,说实话真的非常高效了,江川觉得就算换了自己也不太可能做得更好。

  分散之后,江川等中国人就跟着叶戈尔开始在市场里转悠。叶戈尔穿着便衣,神态从容的就像一个领着外国朋友来逛市场的大叔,压根看不出他是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内务部特警,直令随行的两个武警军官很是佩服,说这种本事不是经验丰富的老侦察员根本学不来,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份恐怕很难看出来他警察的身份。

  能在同样眼光很毒的反恐武警军官面前不暴露身份,显然是已经用上了反侦察技巧了。更令江川对此行重视起来,开始配合叶戈尔扮演起游客的角色。

  如果不是带着任务来,而是来旅游的话,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室外的露天部分以及简易大棚的下面,一个人几乎能买到一切想买的东西,从蔬菜水果到针头线脑。更搞笑的是,羊皮鼓、地毯等本地土产只是一部分,更多的居然都是中国产品,而且还是国内都找不到的最便宜的产品。如果买食物,这里会是很理想的去处,如果买日用品,产品档次跟国内的农村集市差不多。

  无论对于旅行者还是摄影师来说,这里是观察和接触当地人生活的最好去处。尤其对于摄影师来说,在这里从早到晚的耗上一天,很可能是整个乌兹别克斯坦之行最嗨的经历。尤其是现在日落时分,大厅朝西部分的光线,美妙的让人疯掉。

  这里最世俗风情和烟火气息,一千年前张骞从这里带回了葡萄,苜蓿,还有葡萄酒。大市场每个摊贩都乐于被拍照,免费给你品尝,一如千年前的粟特商人。

  为了让游客的身份更逼真,江川他们开始买东西。买杯格瓦斯,买几个石榴和几串葡萄,看看用桶装买的洗衣粉,和纪念品的店家砍砍价。最赞的是在这里的烤串摊吃烤串和马肉,真的超级好吃,叶戈尔请客每个人都吃了,味道确实比餐厅强太多了。

  市场14岁操着流利英语帮家人卖纪念品的小男孩,在江川给他小费后问他是否有兴趣参加夜游塔什干并登上最高宣礼塔看全城的行程,说真的一个14岁的小孩说的英语熟练地简直让江川惊讶,而他老练的不像个小孩的讨价还价让江川想起了《新唐书》中描述康国粟特人的语句“生儿以石蜜啖之,置胶于掌,欲长而甘言,持珤若黏云……”粟特人的经商天赋就是家长从小培养的,这才造就了千年商业传奇的粟特人。

  走着走着,进了大圆顶的里面。

  里面真的超大,穹顶大概能有五六层楼那么高。一进去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你,都在吆喝,有些嘈杂。摊位都是砖石砌出来的大台子,一圈圈排成八卦阵般的同心圆,中间是个石头柱子喷泉。下面一层主要卖肉、熟食、奶制品,最多的居然是韩国泡菜,上面一层主要卖干果调料等。其实照江川看来还可以再加几层,只有区区两层是在浪费了这里面巨大的空间。而香料的粉末在空气中的密度如此之高,江川都担心一点火星会不会出现粉尘爆炸。

  另两拨人马也出现了,不动声色的形成一个包围网。看他们的架势,江川判断目标就在左侧的那几个摊位。

  果然他们到达一个马肉摊位前就停下了,摊主是一个年轻男人,面前搁着几个搪瓷大脸盆,里面是吓人的整个马头,江川还没见过整个的马头就这么摆着卖,都不知道该怎么吃。男人开始以为来了生意,但是后来发觉好几个陌生男人围住了他所有脱身的通道之后才发觉事情不对劲,本能的手靠近了摆在案板上的切肉刀,但是被叶戈尔做了个别乱动的手势,就那样给震住了,同行的一名便衣特警把刀轻巧的没收了。

  男人紧张的看着面前来的不速之客们,没敢动,因为叶戈尔向他摆了摆手里的证件,同时腋下的手枪也亮了亮,这男的彻底怂了。

  “怎么了?我又没犯法。”他操着乌兹别克语嘟囔,旁边潘婷小声给做着同声翻译,这位跟央视周涛有点像的漂亮检察官在原单位可是外语大拿,乌兹别克语正好在其专业范围内,要不也不会给抽调来参加此次任务。

  “犯没犯法不是你说了算,没犯法你紧张什么?”同行的另一个特警冷笑着揶揄,同时快速将摊位上所有尖锐的能用作攻击的金属物品全给划拉走了。

  “你是伊思罗姆图塔胡贾耶夫?”叶戈尔不紧不慢的问道。

  “我怎么了我?”

  “问你话呢!回答问题。”

  “是……是又怎么了?我又没犯法。”

  “你他妈是还是不是?”

  “是,我可没犯法啊。”

  “你知道吗?我干这行几十年了,根据我的经验判断,越是心里有鬼的人,越是强调自己没犯法。我又没说是因为犯法的事来找你的,你总强调这个是为什么呢?”叶戈尔像一个老练的猎人步步紧逼跌入网中的猎物。

  “我……那你是干嘛?”

  “你车呢?”叶戈尔话锋一转,“车钥匙拿出来。”

  “什么车?”

  “根据政府登记的信息,你名下有一辆captives,车呢?”

  “我车在外面停着呢。”

  “在哪停着呢?走走走,带我们过去看看,啧啧,赶紧的别磨蹭,有事问你。东西先放下,知道我们是干嘛的吧,配合一下啊。配合我们对你有好处,你别鸡巴找抽啊。”周围的人已经看出来叶戈尔他们大概是警察,一个个像躲瘟神一样避开视而不见,男人无奈,乖乖的被挟持着出了市场。

  车很容易找到,特警们短时间内就把他的车翻了个遍。叶戈尔则给他带到了那辆特制的车后厢里,直接给他上了背铐,说道:“没想到你一个卖马肉的这么有钱啊?开的车比我们还好。他妈的我们还开二手车。怎么着?你这车是政府用车吗?”

  “不是,我自己的,我贴着玩的。”男子脑门见汗了。

  “哦?奇怪了,难道是我孤陋寡闻?咱们国家的法律改了吗?什么时候老百姓的车也可以贴膜了?还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跟我们一样是政府公务员?”

  “不是……我……我贴着玩的。”

  “看见没有?我们的车才可以贴膜,你懂吗?因为我们就代表着政府,只有政府用车才可以贴膜,乌兹别克斯坦的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你不是说你没犯法吗?这是你贴的还是别人贴的?”

  “不是我贴的,不是我,我一朋友贴的,他说要借我车用用,还给我就这样了,我只是忘了揭下来了,真不是我贴的。”

  “哦?他叫啥名字?”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只听别人叫他杜斯马托瓦。”

  “干什么工作的?跟我们一样有政府特权吗?”

  “不是,他他他就一个……我不知道他是干啥的。”

  “还嘴硬?”

  “不是,我真不知道他是干啥的,我们就是喝酒认识的,他好像……好像是以前打拳击的还是干啥的,好像给黑社会当过保镖,我真的不清楚。但是他不缺钱,我也不知道他钱从哪来的。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一听是打拳击的,江川和潘婷交换了个眼色,心想八九不离十了。乌兹别克斯坦黑社会里最出名的就是拳击运动组织和黑社会勾结,卡夫拉西莫夫这个名字一度让乌兹别克斯坦在国际社会颜面扫地。

  此人是该国着名的亿万富翁,但早在20年前就被媒体称为乌兹别克黑手党教父,就这么一个人,居然长时间担任该国拳击协会主席和奥委会主席,以致2000年悉尼奥运会的时候,澳大利亚政府拒绝他入境。而这产生的后果就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乌兹别克拳击运动员一度和黑帮成员划等号。

  现在他被国际刑警、美国通缉,躲在阿联酋,尽管成功申请了俄罗斯国籍,但却不敢离开藏身地,因为怕被国际刑警引渡。可笑的是尽管被通缉的事实已经是举世皆知,国际拳联(AIBA)却仿佛又聋又瞎,至今仍然让这个通缉犯担任副主席的职务。而最可笑的是,尽管他是因为2年前乌兹别克内政部开始查他才离境逃往迪拜,这几乎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但是乌兹别克司法部门至今仍拒绝起诉他,尽管全世界都在通缉他,但乌兹别克自己却没有通缉他。

  “普通朋友?哼哼哼,我们调查过你,你小子朋友还不少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叶戈尔笑眯眯的好像猫戏耗子,“你知道吗,咱们乌兹别克斯坦有一句谚语,拥有一个聪明的对手胜过拥有一个愚蠢的朋友。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交朋友要谨慎,有时候朋友给你带来的损失可能要超过你的敌人,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朋友闯的祸就不知不觉把你今后的人生给永远毁掉了,就像现在这样,你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的麻烦,因为你的朋友没有对你说实话,他没告诉你他到底用你的车干啥去了。”

  “不是,他干啥跟我真的没关系,我就是把车借给他了,他给我1000美金说用我的车几天,我就啥都没问。他干啥伤天害理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是背铐的效果还是这小子吓着了,几乎是痛哭流涕。

  “伤天害理的事?你怎么知道是伤天害理的事?”

  “我又不蠢,你们是特警,鸡毛蒜皮的小事会轮到你们出场吗?”这位大概是精神崩溃了,居然自暴自弃一样的大声哭喊起来。

  “行,看来你还没蠢到家。”叶戈尔拿出个平板电脑,划拉了一阵,放出个视频,明显是大街上的交通监控头,然后定格,“你看,这是你的车吧,虽然贴了膜但是能看到牌照。时间是昨天,我要知道这辆车拉过什么人,去过哪些地方,你能帮助我吗?为了你好。”

  “我带你去找他,我去过他家一次。”

  “很好,他有车吗?”

  “我,对了我以前见过他开一辆白色依维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

  “牌号呢?”

  “01C852GA。”

  “你确定没记错?”

  “这个,因为车很少见,所以有印象。”对于满大街的通用雪佛兰和达拉来说,依维柯确实不多见。

  “很好,你很配合,这点我会记住的。现在带我们去找你的拳击朋友吧。”

  说完叶戈尔对江川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开了车。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嘿嘿,我们乌兹别克有句谚语,即便讲故事的人是愚蠢的,听故事的人也应该是聪明的,你觉得我是聪明人还是蠢货呢?”

  “和我一样喽。”

  “完全正确,走吧,咱们坐别的车,运气好的话今天就能抓到人。”叶戈尔说着拍了拍江川的肩膀,在江川转身离开的刹那,他像突然受惊的猎豹一样猛扭头看向身侧,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做了个摸枪的动作,身体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往后一退,用汽车车身做了掩护。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熙熙攘攘的市场没有任何异状。

  而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也转瞬即逝了。

  是错觉吗?刚才一瞬间感觉到有人在不怀好意的盯着我看,就像是被人用瞄准镜瞄准了一样,就像是近在身侧,是我自己太神经质了吗?吃反恐怖这碗饭的都有敏锐的直觉,或者说严重的疑心病,在任何场合下总能感到“威胁”存在,尽管其中百分之九十九是误报。

  或许是自己太神经质了,叶戈尔再次仔细看了看周围情况,还是没吭声上了车。

  距离他大约100米远马路对面,在一辆雪佛兰车里,凤舞拿着高分辨率的军用望远镜窝着身体藏在车窗下面,冷汗还没有干透。

  那个便衣,那次在抓饭餐厅遇见过的便衣警察,离这么远就察觉到我了?是错觉吧?

  但是自己本能的隐藏了所有气息,完全是一种遇见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是本能告诉我这不是错觉吗?

  难以置信,他是野兽吗?自己见过的人里就只有波比、高山等少数几人有这样的水平,但波比是在战场上经历了一辈子枪林弹雨的老兵了,高山则是在隐蔽战线上经过千锤百炼的怪物级BOSS。这个人?什么来头?当初自己和他擦肩而过就觉得这是个麻烦的人物,但没想到这么麻烦。

  不过,自己到底应该还是瞒过了他,否则他没理由不来找自己的麻烦。

  看来,还是得更小心一些才是。

  波比那边传来通信,老克里梅茨已经入彀,波比已经控制住了他,请示下一步行动命令。

  “照原计划进行。”

  ************

  塔什干,市中心凯悦酒店,VIP层总统套房。

  这里其实是土耳其大使馆的一个常包房,其初衷是用来临时安置一些国内安排的外事活动人员,但是现在大部分时间是供大使私人使用,主要安置他安排的人。在闲置的时候,也供使馆内的一些大头们办些私事。

  其实像这样的“馆产”在整个塔什干所有够档次的酒店公寓都有,各国的使领馆都一样,主要是供那些有外交特权的权贵们干见不得人的龌龊事用的,同时还有各国的外交武官实施情报作业用。塔什干官方对此心知肚明,故此从来不来干扰以免引起外交事件,而酒店方也对于拥有这里VIP卡的客人从不过问其身份,这里就像有治外法权的世外桃源一样,大门一关,就与外界隔绝。

  这对于洪世泰来说,真是一个完美的据点。

  洪世泰入住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用的是土耳其护照。护照是真的,但名字是假的,他此刻的身份叫做郭亚勋,是一名土耳其华侨。他以前来过2次塔什干,都是入住这个酒店。至于号称最高档的乌兹别克斯坦国际酒店,他是非常嗤之以鼻的。那个破地方印度人特别多,甚至连酒店餐厅的餐饮口味都是按照印度人的喜好风格,他对于印度阿三有一种种族歧视,对于他们喜好的咖喱更是特别反感。

  自从他昨天和徐卫华见面之后,当天就将他撤离了原来的安全屋。按照预定计划,今天将离境,而他也准备撤离了。

  “你真的认为苏晨这个女人参与此次行动是最好的选择吗?我不明白其中的理由。”

  洪世泰此刻正在和“世界”视频通话,画面中的“世界”距离上次出场已经有几年了,但是还是那么从容不迫,那么高深莫测。

  “她已经接受过完善的训练了,而且成绩非常好,我看人是不会错的,见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她有潜力,她会成为接下来行动的关键因素。”仿佛岁月并没有对他造成明显的影响,“世界”先生还是一付精英学者的姿态,好像一切尽在掌握,永远胸有成竹。

  “我真的看不出来她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让你这样为她付出资源,想要训练女特工有很多候补人选比她的资质更优秀,我相信就此次行动而言还有别人比她更合适。”

  “我知道。”世界的回答简单干脆而斩钉截铁,显然不打算告诉他更多的信息。

  “也许你根本不应该让她加入到组织中来,单靠洗脑程序无法绝对保证她的忠诚。”说真的,洪世泰根本无法理解当初“世界”为什么执意要留苏晨这个普通的中国女子一条性命,他看不出这个女人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可言,在4年前非洲的行动失败之后,这个女人就真的没必要存在了,难道是废物利用吗?但是组织里并不缺少女性行动人员,比她资质好的多的是,而“世界”也不是那种能让一般蝇头小利打动的人。

  而组织里心理战专家开发出来的那个所谓的“洗脑程序”,洪世泰对此嗤之以鼻,那种玩意最多对付那些意志薄弱之辈有效,但是对于意志坚定者效果如何很难说,他自己本身也是操弄人心的高手,知道有些貌不惊人之辈能凭借自身的意志成年累月的对抗各种折磨而精神永远不会崩溃,而苏晨无论如何看也并非其中一员。

  他向来认为,恰恰只有那些意志坚定者、那些真正能够认同组织理念者才是真正可以信赖的战友,那些靠洗脑程序制造出来都不过是耗材而已,这些人都是定时炸弹,不定啥时候就会造成破坏。

  而苏晨能熬过严苛的训练,出乎他的意料,也许她变了,变的不再柔弱而是坚强,也许巨大的刺激导致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是她内心真正如何想的实在是未知数。毕竟组织是害她落入凄惨境地的罪魁祸首,单靠个“洗脑程序”能否真的消除她的恨意、能否真正将她洗脑,洪世泰觉得心里没底。

  但是他也知道“世界”这个人做事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他会这样做必然会有这样做的理由。也就是说,苏晨这个女人的身上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巨大价值。

  “我知道,所以她的孩子不是在你的手中控制着呢吗,她不会放弃他的孩子,只要这个把柄在,她就脱离不了控制。”

  这个是另一个让洪世泰感到很不爽的情况,苏晨的孩子他是非常不赞同生下来,虽然那也是他的孩子。当初在非洲为了控制她,他通过迷奸诱奸等手段占有了她的身心,但那不过是手段而已。而且没想过事后会让苏晨活下来,所以也没考虑避孕措施,没想到那么巧真的怀孕了。他对于女人的态度很明确,就是逢场作戏而已,到现在为止他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真正动过心。

  “有情报显示中国人已经到达这个国家了,本地的警方也有异动,她作为一个新手有可能在这次行动中造成不利的后果,甚至可能落入敌手……”

  “我相信你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洪世泰放下已经结束通话的平板,有种仰天长叹的感觉。

  想不到自己自以为精明一世,终于还有遗漏的时候。当初的一招失算,导致现在后患无穷,需要自己亲自冒险来弥补。但想想也就释然,诸葛亮还有失街亭的时候,自己又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怎么可能万无一失。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几年中国大陆的政治情势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反腐的风暴刮得如此猛烈,洪世泰原本以为中国的腐败问题神仙也解决不了。但是新任领导人借着反贪反腐清洗官场的手法十分强硬果决,即使冒着引发政变的危险也要推行到底,竟然将一块块不可逾越的绊脚石全部铲平,现在很多人都预计这位新领导人的最终目的并非净化官场,而是要成为第二个普京,达成事实独裁。估计把政敌收拾完之后就要修改宪法了。

  当然这原本不关他们的事,但是反腐的风暴波及到了他们在中国埋下的钉子,却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徐卫华这家伙原本不值得他们费这么大力气,一个吃里扒外的叛徒而已,利用完了也就算了。但是洪世泰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认识何倩如,而自己保存在何倩如那里的东西居然落在了徐卫华手里。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以至于现在搞出了一连串的麻烦,这都是他洪世泰判断失误造成的。虽然他是塔罗牌组织内高层22张大阿卡纳牌之一,但是并非不可取代的。真正不可取代的只有“世界”一人,现在世界给他个机会让他来弥补此事,他必须全力以赴。

  徐卫华还是谁,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他唯一的目的是把东西找回来。

  但是徐卫华的弟弟真的不好惹,他弟弟叫徐卫国,早年出国经商,老早就放弃中国国籍了,现在在黎巴嫩给别人当上门女婿,老丈人是现在叙黎边境一带最大的武装部落的长老,人枪数千,整个黎巴嫩军火黑市的老大。现在叙利亚各方势力,不论是SAA、FSA还是真主党、ISIS都要给他面子,甚至连土耳其、以色列都在拉拢他,真正呼风唤雨的人物。

  通过接触,他们发现徐卫国这个人也不是啥省油的灯,真正油盐不进的滚刀肉。他跟着他老丈人也经历过不少凶险风浪,连凶残狞猛的伊斯兰国恐怖分子都见过,所以根本没拿塔罗牌当回事,只是放出条件想要东西就把他哥哥安全带到黎巴嫩,否则一切免谈。

  以洪世泰一方来说,不是没想过来硬的,不过权衡利弊之下觉得还是不要得罪这个地头蛇,徐卫国此人本身很是机警狡猾,他们家的势力在当地实在是太大了,黑白两道无孔不入,他们手下的民兵组织更不是善茬,其中不乏精通秘密活动的职业杀手,在对方已经有了警觉的情况下,凭借塔罗牌的实力想在对方地盘上和他们翻脸起来很难脱身。

  毕竟塔罗牌不像ISIS那样拥有自己的千军万马坦克大炮。

  结果到现在,只有冒险来帮徐卫华脱身一条路,尤其是在情报显示中国方面派出的追捕者已经察觉到他的行踪,风险就加倍了。因为这意味着自己没多少时间从容布置,现在是必须争分夺秒,这有违自己谋定而后动的一贯作风。

  而他自从昨天见到徐卫华之后,就一直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似乎若隐若现觉得忽略了什么,这种感觉让他有点说不清楚哪里不妙,也有点心头忐忑。

  那边他的同伴正在检查武器,这是他此行的助手,小阿卡纳牌的“宝剑”之一,也有可能是“世界”派来监视他的,此人是个沙特人名叫亚希尔穆萨勒姆,原本是沙特国民卫队的情报官,曾在美国陆军特种部队受过训,此行如果有需要用到暴力排除的障碍,就要他出马解决,也就是个干粗活的。

  “苏晨到哪儿了?”他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已经跟目标一起上路了,现在已经离开A安全屋,在出市区的路上,正在前往第一个接触点。”

  “等会儿你去接触点和她汇合,把新证件带给他们。一旦出现意外,你们立刻按照备用计划分头走,你和目标一组,让苏晨回来找我,明白吗?”

  “明白。”

  洪世泰本能的觉得苏晨对于世界来说可能别有用处,如果是这样,那最好还是保住她比较对自己有利,而且他也不信任苏晨的能力。与其把她放风筝般放出去,还不如放在自己身边比较保险。

  中亚地区并非他们经营的重点,在短时间内营造出一条安全的脱逃路线并不容易,那些所谓的安全屋其实安全系数不一定高,暴露行踪也是有可能的。就像现在他们所处的这个酒店,动用的其实是土耳其外交部门的关系,这都不是无迹可寻的。毕竟相对土耳其来说,中国在这里的影响力更大。

  ************

  塔什干市郊。

  所谓的接触点就是路边棉花地头的一间普通的农民院落,有着伊斯兰风格的高墙大院,这里的主人是老克里梅茨的一个朋友,暗中做些销赃的活。平时老克里梅茨的走私活动有些什么私货不好出手都暂时存放在他这儿,算是个秘密仓库。

  此刻苏晨和徐卫华、姚艳丽的车停在院里,正等着汇合的人到来。

  按照计划,他们将在这儿换车换证件。

  “我,我想上厕所。”徐卫华的妻子姚艳丽脸色很是不好,就像得了什么重病一样。她的年龄和徐卫华相差二十多岁,刚刚满三十岁,长得确实漂亮,即使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心惊肉跳的逃亡生涯令她精神萎靡,但是也难掩其风姿。这是那种极有女人味的类型,特别勾男人,难怪徐卫华出逃都要带着她。

  “你走的时候不是刚上过吗?怎么现在这么多事儿?”徐卫华的语气很是不好,这娘们太耽误事了,整个儿一个累赘,要不是贪恋她的美色,当初何必带着她一起出逃,自己一个人跑肯定是更轻松。

  姚艳丽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眼泪几乎都要下来了。早知道现在会跟着他亡命天涯前途未卜,当初何必一门心思的当小三傍大款。想当年自己身边那么多追求者,每天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结果最终当了这没良心的混蛋的小三,费尽心思挤走了原配被扶了正,以为终于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豪门阔太的生活,结果没两年就被纪委给查了,国内的一切都完了,虽然说是还有好几亿给转到国外去了,但是谁知道有没有命去花。

  早知如此,当初死也不跟这个杀千刀的混蛋。现在还在吼自己,自己不是紧张害怕吗?谁紧张害怕不尿多啊?这是人类的生理反应好不好?

  “我……我紧张嘛……”姚艳丽委屈的小声嘟囔,但是徐卫华过来就想扇她,被苏晨给拦住了,“让她去吧,反正咱们还有点时间。”

  “你老家是哪儿的?”待姚艳丽离开后,徐卫华问了一句。

  “新疆的。”苏晨淡淡的回道。

  “你以前是警察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看你好像对于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应该是以前干过相关的工作吧。”

  “可以这么说吧。”

  “洪世泰给你开多少钱?”

  “没钱。”

  “没钱你为啥跟他干?你图个啥?你年纪轻轻的,干点别的啥不好,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干啥的?跟着他混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你呢?你不是也跟他混在一起吗?虽然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我们只是互相利用,你以为他是真心想救我吗?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吗?我可不会感激你们。当初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管干好我的事儿,你对他有不满你自己跟他说去呀。”苏晨仍是冷冷淡淡。

  “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跟班而已,你就是洪世泰身边的一条狗,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当初洪世泰对着我点头哈腰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你信不信我在他面前一句话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把他给我叫来,把你领导叫来!”徐卫华突然间似乎有些情绪失控,也许是长时间紧绷的弦终于到极限了,这时候突然爆发出来了。

  “你别再嚷嚷了啊?”苏晨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就嚷嚷怎么着!你叫洪世泰过来。”徐卫华的嗓门越发的高。

  苏晨直接一拳头凿在他肚子上,徐卫华顿时弯下了腰,腿也软了,接着又是两下,让他直接吐了出来,人也捂着肚子蜷在地上。

  “今天要过边检,所以我不打你的脸。”苏晨蹲下贴在他耳朵上小声说道,“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客观上我们正在起到帮你脱离险境的作用。所以你最好说话客气点,是不是当官当习惯了?”

  苏晨站了起来,拍拍手,就像刚刚收拾了一堆垃圾。

  “你就一个贪官而已,有没有他你都会落到今天这田地,早或晚的问题而已。区别在于,没有我们,你现在已经在中国监狱里面劳改了,最轻也是无期。想不想真的去?只要你说一句话,我现在就送你回国,你想不想去?”

  徐卫华疼的直打颤,这女人下手真的太狠了,比男人都重,他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勉强撑着坐起来,只是喘粗气。

  “有勇气捞钱,却没勇气去承担后果,你不过也就是个孬种而已。”苏晨鄙夷的语气连傻子都听得出来,但是徐卫华没有反驳。

  此时门外一台车进了大院,穆萨勒姆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晨看着他,淡淡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慢?天都快黑了。”

  “怎么了这是?”

  ************

  院落外面,距离约150米的棉花田地里。

  一个土堆后面,波比拿着平板电脑正在和凤舞联络,旁边一名助手拿着一台DB5851正对着院落大门实时监视,这是美军特种部队使用的军用望远镜摄像仪,奥尔法公司最新的产品,比市面上民用的夜视数码取证仪V200\400,性能好的不止一个等级,至今美军不允许奥尔法公司出口这型号产品至民用市场。

  “就是这个院子吗?你要想清楚撒谎的后果。”波比扭头威胁着老克里梅茨。

  “我没骗你,就是这儿,你们不要伤害我儿子。”老克里梅茨此刻已经后悔到了极点,没想到一桩普通的偷渡生意居然引来这么多煞神临门,连自己的儿子都搭进去了。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他在黑道上也有势力,手下也能叫来人,他相信自己的实力对付这几个人绰绰有余。但是对方经验非常丰富,把自己吃的死死的,根本不给他这样做的机会,而且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职业杀手,就算想鱼死网破都没机会。

  他现在只是想这件事最终会怎样收场,到时候自己是不是还活着。这些人已经让自己看到了脸,他们会不会灭口。

  他现在唯一希望的是,能够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

  网络连上了,画面中出现了凤舞的脸。同时另一个窗口出现了实时监控的画面。

  “有辆车进去了……”助手低声通报。

  “看见疑似目标男子了,目标身侧目前可以确认的有2个人,一男一女,可能持有武器……”

  “已经可以确认目标身份……”

  “老板,是否展开行动,我需要你的命令。”波比示意了周围的人做好准备,旁边算上他4个人都拔出了加了消音器的手枪,在这个国家能把这种武器弄进来已经是极限了,再大的家伙是不可能的。

  “等等!把画面放大!”凤舞突然提高了声调。

  助手不明所以,但还是依令而行。

  “那个女人的脸,放大!”凤舞的语气显出一丝急促,波比察觉到她的异样,这可不像她平时的样子。

  “怎么了?你认识这个女人?”

  “苏……怎么可能……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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