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还道:「这话十分有理,我就没有想到。」
萧棠枝道:「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没有问你。」
「你问。」
「你杀过人吗?」
云知还一愣,摇了摇头,道:「没有。」
萧棠枝道:「那你下得去手吗?」
云知还仔细想了一想,面露迟疑之色,道:「萧姑娘,你可知道那两人平日里为人如何,有什么恶行没有?」
萧棠枝菱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又收了回去,只是微带怜悯地看着他。
云知还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叹道:「我明白了,我一定尽力而为。」
——敌人并不穷凶极恶,但是他必须杀死他们,这让他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萧棠枝道:「如果可以,请留下第一个人的全尸,能用刺的,就不要用劈的。」
「好,我尽量。」
萧棠枝不再说话,开始着手布置。
她的手法熟练而精巧,虽然云知还看不懂,但是不妨碍他觉得她认真做事的样子很美。
他的心里重新生出了勇气。
如果非要杀人,为了保护这样的美人而杀人,总要比为了名利、地位、权势而杀人,要好上一些。起码在他心里是如此。
小半个时辰过后,萧棠枝已布置完毕。
她招来清水洗了手,向空处弹掉水珠,十根纤纤玉指白皙修长,微带水迹的样子,分外迷人。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也得是这么一双手,才能让人心甘情愿,没有遗憾。」云知还看着她的手,不由这样想道。
萧棠枝察觉到他的目光,很自然地把手藏到身后,对他说道:「我手里的材料不多,因此布置得十分简陋,阵法只能覆盖四丈方圆,经受三次地元境高手的全力冲击,所以你一定要速战速决。」
「我记住了。」云知还点了点头,好奇道:「萧姑娘,阵法我不熟悉,跟符纸和法术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不直接用它们替代?」
「它们本质上是一回事,都是利用各种各样的灵气达成目的,但是优劣各有不同。比如说符纸,胜在便携,缺点是威力太小;法术则胜在随时随地都能施展,不需要什么材料,缺点是十分消耗真元;阵法没有它们方便,但是在威力、持久性上,却要远远超过它们,而且布阵者可以决定何时开启,何时关闭,效果是可逆的,这点前两者也做不到。」
「原来是这样。难怪萧姑娘有把握他们不靠近就发现不了。」
「这个也看阵法类型的。一般来说,阵法威力越大,越难隐藏,攻击型的尤其难以隐藏,我布的这个只是很普通的敛息阵,没有启动之时,地元境中阶的修为,踏进来了也很难察觉得到。」
随后萧棠枝跟他说了许多阵法相关的东西,让云知还大大开了一番眼界。
说完之后,萧棠枝看了看天色,道:「还有一段时间,你跟我说说最近发生的事吧,呆在这里,与世隔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魔尊和神后决战的具体情形,莫名其妙就被人看起来了。」
云知还便跟她详细述说了最近发生的大事。
萧棠枝听了神后萧令君以理念世界打败魔尊之后,飞升仙界的事,叹了一口气,道:「可惜,看来我是没有机会跟她见上一面了。」
「如果你上次跟我走了,就不会这么遗憾了。」
「现在也不用这么麻烦,在这里苦心积虑地想着怎么杀人。」
「对啊,所以是你错了。」
「是我错了。」
云知还听她承认错误,心里十分满意,笑道:「现在改正也不迟。」又道:「魔尊就是改得太迟了,才落到这种下场。你知道魔尊错在哪了吗?」
「你这是要考我吗?」萧棠枝道,「听起来,那个理念世界是没有对错之分的,只要能达到与现实融合为一,或者将来一定融合为一,就能大功告成。魔尊错就错在,他建立起来的东西,他自己都不信。底层百姓不懂,高层官员不信,这样如果还能成功,那才叫咄咄怪事。」
云知还失笑道:「哪有这么复杂?魔尊错就错在——他不听另一半的话。」
萧棠枝微怔,这才知道他拐弯抹角地只是想让自己听他的话,顺便占一占口头上的便宜,便随手拍了拍衣衫,好像那里真有什么脏东西似的,淡淡的说了一句:「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开始装死了。」
她把马牵得远远的,又回到阵法中心,确认地上没有硬物,砰的一声,直挺挺地拍了下去。
云知还被她吓了一跳,又是心疼又是错愕,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道:「你……你演戏也不用演得这么逼真吧?」
萧棠枝抬起头,秀美绝俗的瓜子脸上沾着些草屑泥尘,反而更显出肌肤的白腻无暇,眨了眨眼睛,弯翘浓密的睫毛扇了几扇,说道:「演戏当然要演得逼真一点,不然被他们发现破绽了怎么办?」
云知还也趴下来,跟她面对着面,笑道:「你现在的姿势可不怎么雅观。」
「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的姿势当然不会太雅观。」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云知还用手背垫起下巴:「萧姑娘这话有理,但是死人本来也不应该会说话的。」
萧棠枝侧脸贴地,当真闭上了嘴,再也不跟他说话。
云知还一时嘴快,忘乎所以,结果吃了个闭门羹,不由好生后悔。
想起正事要紧,他只好从地上爬起,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点了一张隐身符,拔出羲和剑,凝神以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光云影不停变幻,已过了萧棠枝与路西衍他们约定好的时辰。
云知还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出了一手的汗,不得不轮流执剑,把汗水在自己的裤子上擦干。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云知还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想想吧,你肩上的责任有多重大,要是搞砸了,得死多少人……」
他脑海里掠过师父师姐等人的面容,嘴角不觉微微翘起,心里终于慢慢安定了下来。
又过了两刻多钟,那位柳平阳的耐性显然不是很好,云知还耳中听到一阵破风之声,跟着林子里人影一闪,有人发出一声惊呼:「糟糕,她自杀了!」直接扑了过来。
云知还蓄势已久,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猛地一冲,一剑刺出。
羲和剑被雄沛的真元一催,剑尖迸出一道赤红焰光,嗤的一声,把毫无防备的敌人刺了个透心凉,云知还的剑还没有碰到他,他已「砰!」的倒了下去。
云知还大感愕然,实在没有想到,第一场战斗会结束得如此之快,不由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他的鼻尖嗅到了一股混合着焦臭的血腥味,想到自己杀了人,心中顿时一阵烦恶,差点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