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在武大家中,武松和金莲胡天胡地,世间何事,浑然不知。
另一厢,却说那花花公子西门庆,正在家中独自闷闷不乐。
这西门大官人,原是天生花中魔王,色中恶鬼。生的风流倜傥,偏又爱烟花柳巷。家中美妻丽妾,仍不逞意,专从事那勾搭妇人、调戏少女的勾当。
那日机缘巧合,碰见了金莲。饶是西门庆这见惯花红柳绿的采花老手,见了这风姿绰约、容貌俏丽的美妇人,也不免神魂颠倒,登起色心。本欲趁着无人,便要强行媾和,却被那王婆撞破了好事,未能得手,心下甚是懊恼。
回到家中,心中便总是惦念着那俏佳人的一颦一笑,坐立不安,辗转反侧,茶饭不思,只恨不能将这美妇人拥入怀中。
一日正不得劲时,猛然转念一想,那撞破自己好事的王婆,却原是相识,在近里开得一间茶坊,往日自己是个中常客,并呼作干娘的便是。她既入得那美妇人家中,必是相熟。何不打探相与?
打定主意,便径往王婆茶坊里来。掀了水帘入门,却正见那王婆在其中。见是西门庆,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西门庆脸上一红,拱手道:“干娘,许久不见了!”
王妈哈哈一笑:“大官人贵人多忘事。那日却不是打了个照面?想是大官人有要事在身,却走得比那驿马还要快哩!”
西门庆大窘,说道,“干娘休要取笑。”也顾不得这许多,腆脸问道:“干娘你且来,我问你:那日间壁的雌儿,却是谁的老小?”
王婆道:“她是阎罗大王的妹子,五道将军的女儿,问她怎地?”
西门庆道:“我和你说正话,休要取笑。”
王婆道:“大官人怎么不认得?她老公便是每日在县前卖熟食的。”
西门庆道:“莫非是卖枣糕徐三的老婆?”
王婆摇手道:“不是。若是他的,正是一对儿。大官人再猜。”
西门庆道:“可是银担子李二的老婆?”
王婆摇头道:“不是。若是他的时,也倒是一双。”
西门庆道:“倒敢是花膊陆小乙的妻子?”
王婆大笑道:“不是。若他的时,也又是好一对儿。大官人再猜一猜。”
西门庆道:“干娘,我其实猜不着。”
王婆哈哈笑道:“好教大官人得知了笑一声。她的盖老,便是街上卖炊饼的武大郎。”
西门庆跌脚笑道:“莫不是人叫他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
王婆道:“正是他。”
西门庆听了,叫起苦来说道:“好块羊肉,怎地落在狗口里!”
王婆道:“便是这般苦事。自古道:‘骏马却驮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月下老偏生要是这般配合!”
西门庆心中寥落,喝了几口茶,道:“王干娘,我欠你多少茶钱?”
王婆道:“不多,由他歇些时却算。”
西门庆打定主意,不再拐弯抹角,道:“干娘,我知你作的一手好媒。实话与你说,那日见了那娘子,我只是冥思苦想,夜不能寐。你既是撮合,若助得我与她佳缘有合,便于我恩重如山。”
王婆道:“大官人,你宅上大娘子得知时,婆子这脸,怎吃得耳刮子?”
西门庆道:“我家大娘子最好,极是容得人。现今也讨几个身边人在家里,只是没一个中得我意的。这个娘子,你若与我说成了,我自重重谢你。”
那王婆本是个财迷心窍的人物。平时专作些教唆男女之事,却美其名曰做媒。开言欺陆贾,出口胜隋何。只鸾孤凤,霎时间交仗成双;寡妇鳏男,一席话搬唆捉对。略施妙计,使阿罗汉抱住比丘尼;稍用机关,教李天王搂定鬼子母。甜言说诱,男如封涉也生心;软语调和,女似麻姑能动念。教唆得织女害相思,调弄得嫦娥寻配偶。
见西门庆如此说,知他甚有些家财,便动了贪念。要引他上钩,却只斟茶不答话。
西门庆见此情状,即去身边摸出一两来银子,递与王婆,说道:“干娘权收了做茶钱。”
婆子笑道:“何消得许多?”
西门庆道:“只顾放着。”
婆子暗暗喜欢。且把银子来藏了。
西门庆见她收了银两,忙地说道,“不瞒干娘说:那日见了那武大家娘子这一面,却似收了我三魂七魄的一般,只是没做个道理入脚处。不知你可会弄些手段么?”
王婆哈哈的笑起来道:“大官人,休怪老身直言:但凡捱光最难,十分光时,使钱到九分九厘,也有难成就处。若是大官人肯使钱时,老身有一条计,便教大官人和这雌儿会一面。只不知官人肯依我么?”
西门庆喜不自胜道:“不拣怎地,我都依你。干娘有甚妙计?”
王婆笑道:“今日晚了,且回去。过半年三个月,却来商量。”
西门庆闻得此言,心道,半年三个月,却怎熬得过!!当即便跪下道:“干娘休要撒科,你作成我则个!”
王婆见此情状,连忙扶起西门庆道:“大官人休要折煞了我。既是见你如此心诚,我这有一条计谋。”
欲知那王婆说出何等计策来,且听下回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