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忌疑臆诞怯,喏揶化生懦。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
“请不要用你在酒馆道听途说的几句话挑战我的专业知识。这是对专业人士最起码的尊重,谢谢。”
青年神情自若,眼前亢奋的中年人像家里死了人,急着找仇人报复。
“就算你再怎么专业,他们也没人对西都独立第五团敬礼,真实情况是他们打烂了第五团的脑袋。”
中年人勃然大怒,青年只是冷哼一声“我作为专业的战争研究员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就算是给他们补枪爆头又怎样,战争没有意义和也对错,你是那联军士兵的话能保证那群人全都已经死了?万一有人活着你将失去一个战友,士兵为了什么,你自己想想就明白?,对于战争中的人来说没有对错,为了赢,真的得这样。”
他指着荧幕上演绎的战争电影,他作为编剧,坚信有专业的知识。
面对生死不知的敌人,性命在前,岂荣侥幸,但他也知道把事实摆在眼前太残酷,所以适当美化了一点。
中年人眉头紧锁,脸上煞白,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兄弟是里面的志愿兵,他和我一起在你们这里打工……他说要报效国家才去参军入伍,到头来……竟然让你们这样侮辱……”
芙兰接手皮埃尔堡之后,对西都战事采取的支援行为,有不少当地人都参与了进去,中年人的兄弟就是其中之一。
而当他看见兄弟牺牲的悲壮故事被自己的老板改编成违背事实的情况,胸中悲伤尽数化成不甘的怒火。
“看演绎故事就得知道自己是个观众的立场。”青年想起自己是中年人的老板,开始嘲讽起来“一个没水平的观众,难怪只能是个打工仔,搬你的砖去吧!”
打工仔一次充满鄙夷,似乎激怒了中年人,他咬牙切齿的反击道“分不清自己立场的家伙,你对得起芙兰杰西卡大人的教导吗”
青年刚打算继续欣赏自己的作品,那可是他用“自己”的钱筹办的影视,可以拿皮埃尔堡工人艺术补助项目的,被一个在自己手下的工人挑刺,顿时脸上无光,也回过来骂道:“那直接去站好你的所有立场别搁这叫,好说歹说,自己心里没有点数?逮着就开始叫!本来心态放平准备好好跟你说说,就跑这开始冷嘲暗讽,自己真就站好了立场?从来不会换位思考,我在自己写的电影感叹一下战争的残酷,你就搁着哔哔赖赖,要是去西都遇见被冻成这样的联军会不会补刀,大家都心里明白,谁想打仗?还有什么不谈立场,听不懂人话么,站在非战争双方的立场就不算立场!学校里老师看着都巴不得把你退学!”
真不愧是专业人士,一连串下来工人眼角流下大颗泪水,掉在地上结成冰,比钻石还要廉价。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士兵就是这样,但是上级一定会做出最好的安排,来安排士兵?。
但是不要觉得上了感情就是对的,对待曾经为国奉献的战士必然充满感情,但是不要拿这个为无知和不懂现实来开脱。
“芙兰杰西卡殿下……佩尔法斯大人,他们……她们教导我们,应该通知其他人这里有一支冻伤的连队……一群没有反抗能力的重伤员……应该让联军把他们带回去救治,再不然也要给予援助……佩尔法斯大人也在西都善待俘虏……”
说出了芙兰杰西卡,青年急忙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手底下打工的人在现场没有别人,惊慌情绪刚刚平复,但也就是这一迟疑,中年人继续说道:“他们给我们优厚的条件,让人学习专业知识,不是让你们拿来作威作福,充当天王老子骑在我们头上!就像你这样,有了专业知识就来扭曲我们的立场!”
青年无名火蹿升,但经过中年人的话,周围观众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这对以后在工人眼里的影响可不好,领导阶层必须有威信,镇得住基层,这也是青年专业的知识之一。
“你……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是一群打工的,别人有专业是因为别人可以专业,你这种没出息的人只能当个打工的……”
嘴巴慌乱着,然而不等他训斥完,中年人被他的打工一词刺激,开了窍般上了一击猛药。
“芙兰杰西卡殿下说过她的工作是为人民服务,挑大粪的也是为人民服务,没有区别,你算个什么东西……”
青年厉声骂道“乡下臭要饭的……再乱狗唤,我就开除你,让你进不了皮埃尔堡……”
断了生活来源,再硬的骨头也得软,谁让青年是领导,管着打工的来着……
争吵的气焰断了线,中年人还有兄弟的家人要养活,居然服了软,青年开始得意洋洋的当众“拿”着这个战利品炫耀“念头直接就改了,刚才嚣张个屁,就是这样你注定是个打工的。”
远处,也或许不是那么远,埃瓦看了全程,对一旁的忧说道“忧大人,第五团是在阿尔伯特帮我们殿后全部牺牲的,他们在山上坚守到最后一刻,不应该……”
埃瓦毕竟嫩了点,不懂其中门道,皮埃尔堡大头虽除,剩下的都是些阿猫阿狗作妖,对它们,政策上达不到铲除标准,惩罚力度上也是难伤根基,分外膈应。
“相信我,埃瓦,我的愤怒不会比你少。”
忧的眼神充满了无奈,果然如芙兰分析的,皮埃尔堡这种事已经高达百分之三十,是当今芙兰的律法漏洞给了这些自称专业的青年们滋养空间。
再加上有皮埃尔堡之外的势力暗中资助,过了红线,不好收拾。
看似自由言论,还不是把自己隐藏在上方政策的保护下牟利。
“看不懂啦~忧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看莎夏姐姐。”
在忧的身旁,艾露拉着他的手,期待着再次回到王都,看望分别已久的姐姐。
“芙兰会处理好这些事,我们要相信她,而且这也是让我们去多布雷尼亚的原因。”
本想着离开前在皮埃尔堡多看几眼,结果看到了这种事,也加大了必须进一步扩大名望的事实。
教国最危险的,莫过于穆罗梅茨,莫过于多布雷尼亚……希望在出重拳之前,皮埃尔堡自大的人能清醒过来。
离了皮埃尔堡,三人兵分两路,忧和艾露乘坐通往弗雷的专属魔导车,埃瓦则先一步前往萨城,他早在韦丝娜的授意下就和多布雷尼亚的兄长有了联系,是女大公在很久以前就埋下暗手。
芙兰对周边各地设置很多交通线,不光能增加就业岗位,还激发周围管理市场,他们也纷纷效仿,最后连成一片交通网络。
也因如此,在领土边界,或者线路尽头往往会改变管理方式,更换当地魔导车,形成各有特色的交通行业。
唯一可惜的是比较偏向福利性质,赔了不少钱……
人总是思乡的,经历不少事情,再次回到王都,忧看到王城守卫都是一些生面孔,感觉莫名不适应。
就算守卫们大多投靠了芙兰,和自己一起去建设皮埃尔堡,也不该如此彻底。
另外两人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随着他的引领一路进了芙蕾雅街区,多米尼克教堂依然静静地待在街区深处。
“我!芙蕾雅街区的女王陛下回来啦!快叫我女王大人。”
艾露骄傲的举起手,拿着小小钱袋冲进正在玩耍的孩子群里,引起一阵鸡飞狗跳。
对妹妹确实放纵了,但有什么办法,爱玩是孩子的天性。
“忧哥哥,你这段日子去哪里了,大家都很想你。”
“是啊,莎夏姐每次集会都会给你祈福,现在她还在教堂向主神祷告呢。”
有两个女孩来到二人身边,她们对忧的感情要深一些。
“我知道了,爱丽,我今天来就是要找莎夏姐。”
见到爱丽和希塔健康平安,忧内心喜悦,奈何听见莎夏的名字,便立刻想到从芙兰哪里知道的莎夏的一切,她采取的中立避世行为,就像是把头埋进沙土的鸵鸟,自己又无法成功劝服她,令人不安。
忧推开自己打开过无数遍的门,熟悉的场景再度出现在眼前。
阳光透过彩窗照射进教堂,将光与影明显分割,安静敞亮的环境,一位修女在圣十字下虔诚祷告,阳光披洒,魅影苗条,宁静祥和的感觉凭空萌发。
她没有回头看。
三人见状都是一顿,希塔最先动作,她拉着忧,想让忧早点过去,而爱丽也学着希塔的模样用力拉扯。
可两个不足十岁的女孩怎么能拗得过忧,忧挣脱了她们,在她们不解的表情中伏下身,揉了揉两个丫头的小脑瓜,然后自顾自的关上门,坐在长凳上等着。
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祷告是神圣的,就算是再亲密的重逢也不该去打扰。
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但两人总是不长记性,学着以前的模样,她们一左一右坐在忧的两边,让活泼可爱的一面隐藏起来,安静等待祷告结束。
“忧”
忧起身注视着走来的莎夏,长期修行神圣魔力的关系,她的蓝绿色长发,像黑夜女神倪克在世间留下的一缕缱绻温柔,而在夜色掩映下,成熟面庞的一双眼眸像平静的湖水,映出世间万物并慈悲的包容。
偶尔尘世的风在湖面上掀起涟漪,她眼中映出的万物影子便荡漾着,消融在湖底深处的寒潭里,结成一滴泪,在少女呢喃的祝祷和颂词声中,氤氲着在透过教堂彩窗玻璃的中弥散,聆听万千的忏悔,消融这万千的罪。
“我是来还东西的。”
在希塔和爱丽期待的眼神中,忧解开脖子上的项链,银色圣匙十字摇晃,被手送到修女面前。
忧考虑了很多,只可惜千言万语最后都泯于无形。
莎夏同样沉默着,一身银白色法衣,和她本身的蓝绿色搭配,就如同金色与紫色般合适,完美。
“这不是莎夏姐姐的法器吗?”
爱丽好奇的问道,希塔看出情况不对劲,手指放在嘴边嘘嘘的表示禁声。
对僧侣魔法师来说法器何等重要,把它送出去,演变如今场面,没点暧昧想法是不可能的。
但~真的可能吗?
果然不出所料,那些感人肺腑的场景都没有发生,莎夏只是默默地把项链收好,用她甜美温柔的声音回应道:“今后不会再来了是吗?”
送出的法器上有遮蔽认知的功能,忧不自觉的戴着它完成了在西都前期的战斗。
“嗯,不会来了。”
忧在女孩们期望转为失落的眼神中承认了莎夏的话。
法器上有危机时保命的魔法,然而没有触发,并不是条件不够,只是单纯的,施法者在最后退缩了。
莎夏在最后选择的紧要关头,保持了她的中立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