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敲了十一下,沉重而震颤的铮铮声响穿透漆黑的夜空,在帝都的上空回荡不止。暗色的夜云缓缓敛开了,露出一轮暗淡的圆月,在黑夜阴影中潜隐的街道,逐渐在月光中显露出空旷冷清的街巷。空无一人,在净街卫队的催促下,纵横的大街小巷已然逐渐从嘈杂中冷清下来,寂静地再也见不到半个行人。米芙卡深吸一口,吸进深夜发凉的一口冷气,在探入夜色包围的阳台上,远远凝视笼罩天地的夜幕之外。
离午夜准时召开的皇宫庆典,还有两个小时。
她们把能用的礼花,一支不剩地向讨论好的方向射入了夜空,可能一切的一切,包括这座皇宫里连同她们在内无数人的性命,都要依赖远在夜幕彼方的莉莉安,能不能察觉到其中的讯息了。面色苍白的艾瑟亚,深深皱着眉头,望着那绚丽的烟花黯淡下去的方向:“如何能凭这个,将城里的情况传递出去?”
“无法传递。”米芙卡按捺下胸膛中控制不住的颤动,尽量压制住同样发颤的嗓音,低声回答。“任何信息都传不出去。把礼花分别朝莉莉安,以及二皇子的禁卫军驻军方向发射,咱们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让城外二皇子意识到,这座城内出现某种变故了。”
“意思是……”
“城外的驻军里,戈宾那一股是指望不上的。”米芙卡深呼吸着冰冷夜风,强作镇定地睁着金色大眼远眺夜幕,胸脯一起一伏。
“他是忠心的。这忠心此时只会起反作用,拿不出皇帝的亲旨,他绝不会有半点动作。此时能寄希望的,反而是二皇子。他常年与亚伦争斗夺嫡,彼此之势已成水火。哪怕他发现城门被封锁,推测出城内有异,就是为了自保,也绝不可能放任亚伦登上皇位。”
艾瑟亚深锁着眉头,凝在脸上的沉重与忧心仿佛一团凝聚不散的浓雾,听着米芙卡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一口气。实际上,此时被他们视为救命稻草的霍兰德,从来都不是可以放心依赖的援兵。没人心里有底,本就常年觊觎皇位,乃至于太子明争暗斗不休的二皇子,在这等严峻形势下提兵介入,预兆着的到底是吉是凶。谁能保证,他会平息城中的叛乱,而不是将这场变故推向另一个混乱的高潮?谁知道他举兵进城,会不会趁乱发难,来一场所有人两败俱伤下的兵谏呢?几万大军涌进城来,在这一片混乱的时机,若是场面失控,这座无比繁华的帝国都城,马上就要血流成河……可是,除此之外,要组织亚伦的叛乱计划,这是她们能采取的唯一选择了。就是促成二虎相争,也比独自面对一头饿虎好的多啊!
艾瑟亚忧心忡忡,乃至已然有些绝望的目光,与米芙卡在空中相激。即使同样紧张地喉头发紧,但她那金黄的眸子,却一如既往的只有沉静的平和,就像这风起云涌的一切全部非真一般。她没有权力,没有武力,除了一点点的出谋划策以外,可以说这娇小的身体一无所有。但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每一次注视,都似乎蕴藏着比千军万马更深邃的沉静,如同深不见底的湖。在这一刻的米芙卡,经历过宫变惨案乃至沦落为最卑贱的奴隶,反而比起其他人出乎意料的沉稳。她曾经一无所有,在这天崩边缘,最多也不过仍旧一无所有而已。皇宫金碧辉煌的最高处,在夜幕中通明的塔顶,传来了悠扬的号角声,并且与同时奏响的无数宏大的交响乐器一起,汇聚成了庄严而盛大的礼乐洪流。他深吸了一口气,牵着米芙卡的手,随着早已恭候多时的官员与贵族们,一起缓缓步入了灯火辉煌的礼堂。
放眼望去,以金红色帷幕掩映着的宽广礼堂,在无数灯火的映照下,映出一片热烈的红光。数十人的乐团,在帷幕的两下排开,无数种形态各异的乐器此时一起演奏交响,庄严的奏乐回荡在礼堂中。皇帝克洛夫身披厚厚的华贵皇袍,头戴宝珠皇冠,高坐在三面台阶交汇的最高点皇座上,面带微笑地俯视着。无数身着盛装面容肃穆的臣子们,无比整齐地跪伏朝拜在中央。序曲已毕,太子亚伦率领着早已恭候的官员贵族们,齐刷刷地五体伏地三呼万岁。磅礴宏大的交响乐再度响起,皇宫八面的礼花,在同一时刻轰然奏响,如同八朵冲天怒放的辉煌焰花,化为将璀璨通明的皇宫簇拥在内的漫天火雨。向着皇帝恭敬朝拜的众人,在交响的滔滔洪流中,声震深宫,齐声发出虔诚的隆隆合唱。
承天隆眷,万籁辉光——
照我至尊,圣祚绵长——
惟德惟善,福泽帝疆……
米芙卡埋着脑袋跪在里面,娇小的身体没在众人之中便毫不起眼,她趁着合唱的时候,微微侧着脑袋和跪在一旁的艾瑟亚交换着眼神。艾瑟亚确未想到太子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恍若无事地参加这隆重的典礼。米芙卡压低声音,扳着指头小声跟艾瑟亚历数。
“城外的城防部队,太子是染指不得的。他严密封锁城市,恰好印证了他的叛乱也只能止于帝都之内,外界的驻军一旦介入,他也无法控制。”米芙卡小声说道。“纵然如此,太子敢于铤而走险,他依旧握有几重依仗。其一,只是控制城门无济于事,如果皇帝真的调动起全城力量,他的那点手下依旧会土崩瓦解。想要让圣旨不出皇宫,现在恐怕连城内的交通要道,也已经被封锁了。”
“其二,是皇宫内的安保力量,包括此时值守的卫队,预备队和贴身的皇家亲卫,这里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太子可以随时驱使的。这些人有多少,有哪些,此时分散在皇宫各处,完全无人知晓,骤然发难,有极大把握以最快的速度控制皇宫大半位置。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哪些后手,但有一点,我知道他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米芙卡低声说着,侧头不屑地瞟视盛装优雅的亚伦:“他可以收买为数不少的人,可终究收买不了全天下的人吧?”
“皇宫中,太子能调遣的兵力不在少数,但,他终究没有一锤定音的能力,否则,他早就直接逼宫夺政,而不用处心积虑策划这一场危险的叛乱了。太子利用自己的权力,封锁街道与城门,乃至策划叛乱都可以,但也仅能在皇帝并不知情的这短暂时间里逞一时之能。只要秩序未完全失控,皇帝着手介入其中,依旧可以掌握这帝都中的绝大多数力量。所以太子需要的是突然性,为此,他现在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在这里为自己安排的叛党拖延时间。”
“对,我也觉得,这样说,此时待在父皇身边,反而可能是城内最安全的地方。”艾瑟亚小声嘟囔着。“眼下宫内情况不明,虽然命令无法传出,父皇至少还能调动这里贴身的亲卫,保得一时安全……只是城内街道与皇宫大半区域都失去控制,龟缩在这里,岂不还是……”
两个孩子此时跪在人群里,跟着合唱的节奏装着样子,紧张地小声交头接耳,以为动作很小,但实则在高坐上面俯视的克洛夫眼里看的一清二楚。若在平时,这小孩子些许调皮的小动作,他是不会特意多费口舌的,但今天盛会之上的克洛夫,似乎心情格外的好。他静静地坐着,听完了众臣虔诚恭敬的合唱膜拜,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目光却越过人群望向刚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的米芙卡,端详了一下,苍老的声音缓缓朝她开口。
“那个,九皇子身边的小姑娘,对。上来,朕想看看你。”
本来正藏在人群中,和艾瑟亚窃窃私语着的米芙卡,顿时吃惊地愣住了。她正疯狂思索着当下火急火燎的处境,刚刚的献礼都根本没留意听,更没有想到,皇帝会突然提到这个在周围的无数高官与贵族中,毫不起眼的自己。她这时候心慌意乱,还哪有心思思考这些,突然被那高高在上的苍老目光注视,顿时紧张地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感受到四周纷纷聚集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和艾瑟亚提醒的眼色,米芙卡才猛然如梦初醒,动作忸怩地按着裙子,惴惴不安地小步走到皇帝宝座的阶下。
在这一刻,靠在王座上苍老俯视的帝王,站在阶下娇小稚嫩的萝莉,身份迥异,年龄相隔了无数岁月的两道目光,静静地在空中交汇。克洛夫刻着皱纹的松弛眼睑,微微抬起,翻动了一下身上厚厚的皇袍,老态龙钟的面庞端详着米芙卡,又像是在回忆一般,自言自语地点着头。
“哦,对,对……朕是见过你的。在九皇子身边,他回来时,就一直带着你了……难得。朕记得九皇子,除了你之外,似乎就没有什么来往的人了……你叫什么?”
“臣叫做米芙卡。”米芙卡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来,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她反而没有刚刚的紧张与怯懦了,那稚嫩却又深沉的目光,恭敬却不卑微,直视他的面容。“前洛特拉帝国公主,米芙卡.安瑟佩尔。”
“原来也是皇室贵胄。”克洛夫若有所思,眯着眼睛轻点了点头。“你那洛特拉,也是和我塔尔逊并列的大国,何必以臣自居?”
“惭愧,臣是负罪之身,已被洛特拉皇室除名。”
“何罪?”
“弑君!”
简单而清晰的两字,毫不迟疑地脱口而出的瞬间,鸦雀无声的礼堂,瞬间被一片震惊的倒吸冷气声填满,随之而来的,又是周围无数人或惊诧,或愤慨,或疑惑的一片哗然。只有坐在王座上俯视的克洛夫,听到这回答的面容,松弛的皱纹一阵抖动,但那深邃的脸依旧淡漠平和不为所动,只有那苍老的眼睛,却骤然投来仿佛能直射人心的光。
“是么……那,朕倒想问你一句。”克洛夫此刻的目光,直射着米芙卡稚嫩的面庞,那苍老却凝实的目光,仿佛要穿过小公主那张娇嫩的脸,把她的内心都照透无余。“有人说,‘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你穷奔我国,于你昔日故主而言,既已非臣,是否以臣事君?”
这话听得米芙卡心中陡然一凛,自己在洛特拉含冤被定以弑君之罪,若按此话所说,早已是人伦颠倒,纲常离叛的罪无可恕之徒,但克洛夫这一问,却又并非纠结于此。他的话语,避过了敏感的弑君二字,却只是在问自己,如今作为去国离家的罪徒,被驱逐除名的昔日公主,心中是否还以洛特拉帝国的的臣民自居。她心中猛然一震,这句话实则却是在问自己,一个从自己含冤流放之后便萦绕不绝,但自己内心却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听到米芙卡自述的克洛夫,此时将这个稚气未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看在眼里,即使是他也不相信,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丫头,曾经会有谋反弑君的能力。正因如此,以这“五礼”发问的这一句,其中真正的质问,无比精准地直击到了米芙卡心里。一直以来,站在这里的自己,心中是以何等身份自居的?既然臣已非臣,是否君亦非君?如果自己是含冤负罪,那么对自己来说,又该如何看待如今在真正弑君篡位的兄长手下的祖国洛特拉?自己是含冤的罪徒,陷害自己的兄长,是帝国表率的皇帝,那么,是自己背叛了,还是此时的祖国背叛了?
她的嘴唇颤抖起来,这是她从未想过,或者说一直在逃避的问题。但这一刻,在克洛夫注视下的米芙卡未曾迟疑,即使嘴唇颤抖,还是毫不犹豫地面对着皇帝,发出清晰明亮的回答。
“天秩有礼,自然是天道无疑。”米芙卡答道。“无论君臣,置身普天泽被之下,仰赖天秩而成君臣,理所应当。”
听到此言的克洛夫,轻笑一声:“那么你是觉得,即便非臣,却也要以臣事君?”
“为君者,行的是光明正大之道。”米芙卡答道。“若其心无规秩,行有不端,又何有天秩以礼?”
站在人群前列,此时在她背后看着这一对老少问答的亚伦,瞬间脸色变得青白,额头的肌肉狰狞地微微抽动一下,米芙卡这回答,显然是暗暗冲着他的。他不及做出反应,包括若有所思的克洛夫也未及回答,礼堂外的长廊上,却由远而近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面带惊慌的卫兵,气喘吁吁地跑进殿内报告:“陛,陛下,西面存放灯烛的仓库失火了!”
“哦,想来是节日间偶然失火,不必多虑。去报告值守卫队,尽快扑救就好。”克洛夫不太在意地挥手答道。
但随之而来地,那来自礼堂外的骚乱似乎并未止歇,那逐渐清晰真切传来的嘈杂,反而竟似乎在逐渐蔓延扩大,乃至不只是那个方向,似乎四面都有令人不安的隐约骚乱声传来。克洛夫还在微笑着的脸,逐渐严峻起来了,包括在场的诸位官员,脸上的表情也肉眼可见地由喜悦转向惊诧。
克洛夫站起身来,在下人的搀扶下提着皇袍快步走下台阶,想要去查看情况。礼堂的大门大开了,本想派人去详查起火情况的克洛夫,此时目光穿过夜幕下大门的皇宫花园外。相隔遥远的目光视野尽头,昏黑的夜色里竟能影影绰绰看到,有为数不少的全副武装人马身影交叠晃动,以及传来的隐约汇成一片的盔甲声,马蹄声和脚步声。紧盯着那远方的克洛夫,苍老的脸上骤然变色,顾不得老迈的身子,在在一众官员的簇拥搀扶下紧走着穿过大门,望着那远处若隐若现的人马调动景象,回头厉声说道:“那是哪一部的卫队,谁调他们来的?”
无人回答,官员们此刻望着那远方的兵马铿锵,瞬间也已纷纷意识到是何情况,众人的脸,瞬间不约而同地变得煞白。在众人紧紧簇拥中心里的克洛夫,那苍老却不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夜幕远方模糊的兵马骚动,皱纹纵横的脸上,嘴角冷冷地扯开,在压抑的唇齿间挤出一句狰狞的狞笑:“家贼!”
众人急急奔出温暖通明的礼堂,在宫殿外漆黑的夜色笼罩里伸头远眺,紧张地吸进一口夜间冰凉的冷气。官员们惊慌地面面相觑,无数无声询问的目光,同样投向远处。克洛夫紧绷着苍老的脸,那深陷的脸上双眸中冷光迸射,他拽了拽皇袍,断喝一声:“瑞贝卡!”
“属下在!”早就侍候在他身边的瑞贝卡,斩钉截铁地猛力一抖军袍下摆,单膝跪下厉声回答。
“请陛下令!”
“传朕的命令!值守礼堂附近的几支卫队即刻调动,一支随身时刻监督保护,其余立即出发沿皇宫巡查,回报何处有所异动。若发现有人作乱阻挠,一体擒拿!”
“是!”
“皇宫即刻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克洛夫继续大声命令。“马上关闭宫门!”
“是!关闭宫门!”
“关闭宫门!”
一句句命令紧张地大声传达出去,不带半分迟疑,随着卫队紧张地在一阵杂乱脚步声中纷纷出动,穿过花园后远处的皇宫大门,以及内部的几重门,开始一道又一道地纷纷合拢。众人纷纷紧张地随着克洛夫,退回已不再有庆祝气息的礼堂内。背后的大门在砰的一声中彻底合拢,但这声音,也并不能让此刻的众人安心多少。米芙卡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刚想说什么,早已按捺不住的亚伦已然指着她一挥手命令道:“把她拿下!”
身边的亲卫立刻上前,拧着胳膊把米芙卡按着动弹不得。艾瑟亚焦急地连忙上前,想要硬着头皮求情:“父皇……”然而此时的克洛夫,并未对米芙卡的言论作何评价,却也并未阻止亚伦命人把她拿下。他没有去看被亲卫拧着胳膊押着的米芙卡,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那深邃的眼睛里若有所思,只是在这人人惊慌紧张的礼堂中缓缓扫视。亚伦正想趁此机会转移注意,此时机会难得立刻上前躬身开口:“父皇,此人本就是叛主弑君大逆不道之徒,留在这里多有后患,怕是如今皇宫作乱之事,也和这小贼有关!”
克洛夫不置可否,并不回答亚伦,也并不理睬急得想要求情解释的艾瑟亚。他还摸不准宫变的乱军到底和谁有关,但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想要让这场叛乱的策划人露出马脚,倒不如暂且把米芙卡拿下,让他以为自己已蒙混过关陷入麻痹之中。他沉思一下,再次下令:“菲尔德,亚伦,你们立刻传令所有能通知的皇宫亲卫,告诉他们,就地守备不许擅动。其中有人有私自动作的,一律视为叛乱!”
他的话音刚落,亚伦与菲尔德未曾来的及回答,便又听到远远的皇宫东北侧传来一阵闷雷般的爆炸声,能感受到脚下的地面都跟着一颤。下一刻,西边的钟楼方向也起了火,这次声音更大,夹杂着的还有混乱的叫喊声。紧急调动的号角声狂吹着响成一片,出动平息的卫队,号炮与马蹄声震荡着响彻皇宫,但听着声音,不管出动了多少人,这骚乱竟似乎没有半点被逐步压制的迹象,反而好像出动的人越多越乱了。官员们心惊胆战地聚拢在一起,簇拥着皇帝紧闭了宫门,困守在礼堂周围的这几间宫殿里不知如何是好。紧接着,就在距离最近的宫殿礼堂后门,也传来了爆炸与骚乱声。几支燃烧着的火把与尖利鸣叫的响箭嗖嗖地飞来,瞬间引燃了墙纸和地毯,走廊上的水晶灯也在砰砰砰的碎裂声中被打碎了。
霎时间,本来就人心惶惶的礼堂内,如同炸营一般,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呼救声中乱成一团。卫兵们扯着嗓子狂叫着保护陛下,昏暗的宫殿里人影攒动,到处是连滚带爬逃命的身影。森寒的刀锋闪动,刀影纷乱,一片混乱中根本辨不清作乱的亲卫有哪些,本来还侍立着随身保护的亲卫们,忽然自己队伍中间的内应们突然发难,在昏暗中暴起杀人,更是没有半点提防被袭击的措手不及,像没头苍蝇般乱窜。作乱的亲卫们,一边发狂地喊着:“保护陛下!”一边手上丝毫不停地挥刀乱砍,在乱成一团的拥挤人堆里更是辨不清敌我。很多不知所措的亲卫,还在提着剑四下张望寻找叛党,下一秒就被身后一样打扮的同僚背后一剑,毫无防备地捅了个透心凉。梅拉尼紧紧护着艾瑟亚,提剑提防着身边乱爬乱滚的众人。她也来不及辨认面容,看见一个卫兵舞着刀,嘴里狂喊着“捉拿反贼”扑过来,下狠手反手便朝着肋骨之间一刺,血像喷泉一般喷了艾瑟亚满脸。
“不要穷追,护住大臣和贵族们!”梅拉尼叫道。“贴身保护,谁敢妄动的,就是乱党无疑!”话音未落,黑暗的角落里又是一人冲出,梅拉尼躲闪不及,刺啦一声被割伤了手臂。她勃然大怒,也不再分敌我了,反正命令下了还没头没脑乱撞的,八成就是反贼。当下直接长剑连刺,噗嗤嗤地在来人身上鲜血乱喷地捅了七八个窟窿,紧接着,大开大合挥剑乱砍,不管是谁都不敢近身。
米芙卡被两个亲卫擒着,此时却看着亚伦借着混乱,鬼鬼祟祟地夹着贴身的亲卫向后溜去,她心里骤然意识到太子要干什么,暗叫不好地奋力扭动挣扎,但那身后两个押着她的亲卫,抓着她的手腕如铁箍一般,米芙卡左右扭动也丝毫动弹不得。她不敢出声提醒,只能对着艾瑟亚大张着嘴虚张做口型,眼睛急得不断往亚伦的方向瞟。梅拉尼正不断挥剑,在混战中把惊慌的艾瑟亚护在身后,向角落里退去。幸好他看到米芙卡,便瞬间明白了意思,一边向后退着一边大喊:“瑞贝卡,快去保护太子!”
这一声喊响彻混乱的礼堂,话音未落,瑞贝卡已飞身过去,顺手拔出挂在腰间的柳叶刀,一手扯回已经快出了宫殿后门的亚伦,旋转中把他护到自己身后,右手弯刀顺势斜劈,一刀把亚伦身边两个亲卫剁翻在地。她大喊着:“保护太子殿下!”此时一片混乱中,造反的和护驾的,士兵与亲卫衣着服装完全一样,分辨不出是忠是奸,而瑞贝卡也根本不管,她把亚伦护在背后,直接大开杀戒,凡是敢靠近亚伦身边的见人就砍,一连砍翻了七八个人,就那么硬拉硬拽地把脸色苍白的亚伦拉回人群中。进攻受挫的亲卫们,心惊胆战不敢硬闯,从昏暗的走廊两下纷纷退回去,只有剩下十几个,像是忠心不二的死士,瞪着发红的眼睛握着刀,狂叫着又冲上来。但此时在卫队长们的指挥弹压下,原本乱成一团的卫兵们已恢复了控制,转眼收拢了队伍的卫队已弩机齐发,一个个将其射倒在地。士兵们又立刻提着刀齐步奔上前,在每个尸体心窝补上一刀。
大乱之下的礼堂,终于随着明面下的乱党被悉数杀死,重又寂静下来。许久,才听见逐渐传来的此起彼伏呻吟声,惊魂未定的众人,一个个查看着身上的伤势和浑身的血,搀扶着在劫后余生中从地上爬起来。克洛夫被亲卫团团护在中央,倒是安然无恙,他在搀扶下缓缓走到中央,喘着气整理着身上叛乱的皇袍,目光不忍地四下扫视着,那老迈的双眼,光芒闪烁荡漾着不止,颓然流下泪来。他看见角落里的米芙卡,还在可怜兮兮地被押着,叹息一声,朝她挥了挥手。
“把她放开吧。”
“陛下……”
“朕是相信的……在场的诸位,都是我塔尔逊帝国的栋梁支柱,是朕的忠心臣子,帝国勋略。还有……还有朕骨肉相连的贵族亲家们,朕最亲爱的儿女们……朕相信,这种灭绝人性,大逆不道的事,在座的诸位,都不会做出来。只要是人,就做不出来……”
他仿佛被打碎了内心防线地颓然站着,泪水从老迈的脸上流下来,在个个面容凄然的众人中叹息着。带伤搀扶着的众人,也在这片悲凉的气氛中哀声不止。礼堂中这一番刀光剑影的惊魂搏斗,也只是肃清了先头闯进来的几十名乱党,以及潜伏在卫队中的内奸而已。龟缩在这小小的几间宫殿之内,在这之外的整座皇宫,此时已完全失去了控制,皇宫外的帝都要道,对外的联系也被尽数切断,也许在叛军的重重包围下,只剩下他们闭门缩守的这一隅之地了。谁都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度过这叛乱中刀兵血光的一夜,见到明天的太阳。只有亚伦暗自庆幸,他正想遵照之前克洛夫给他的命令,说了声“儿臣马上去传令卫队”,就要带着贴身亲卫退出殿外,却没有料到,刚刚被亲卫放开的米芙卡,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缓步上前,挡在了他面前。
只看见米芙卡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裙子,径直走到了亚伦面前:“太子殿下,陛下说的对,在这里的,都是举足轻重的社稷忠臣,尤其是您更不能轻涉险地。为保安全,请您紧随陛下身边,由亲卫贴身保护。”
听到这句话的亚伦,本来就不好的脸色瞬间又青又白,他狰狞的脸上肌肉抽动,终于在暴躁中猛然爆发,狠狠一个耳光抽在米芙卡的脸上,狂叫起来。
“混蛋!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本太子指手画脚?我干什么,用得着你发号施令吗!”
目睹着这一切的克洛夫,他的脸上无比平静,静静地把失态的亚伦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地瞥着亚伦淡淡开口道。
“她说的有理。太子,你何必生气呢?”
意识到自己行为失态的亚伦,狠狠咬着牙急忙跪下:“陛下,儿臣只是心急目前态势,一时焦躁。”
他看着站在一旁捂着小脸的米芙卡,真恨不得直接一刀捅进她的心窝,却又万万不敢发作。米芙卡这句话,无比精准地破坏了他的原定计划。本来他已经要趁机脱逃,去会合宫内起事的卫队内应,再传出信号让皇宫外早已准备好的家将们保卫皇宫,里应外合。可米芙卡现在出言提醒,让自己不得不呆在皇帝身边,直接让他和布置在城中的叛军断了联系。自己总不能当着父皇的面,对手下嘀嘀咕咕交代谋反作乱的事吧!
陷入窘境的亚伦,一时间面对突发的状况,也暂时无计可施,只能低眉顺眼地在亲卫的保护下,侍立到了皇帝身旁。宫殿内的灯火被重新一盏盏点亮,惊魂未定的众人,在此起彼伏的呻吟中查看着伤亡情况。地上血迹斑斑,卫兵们动作麻利地把地上的尸体拖到一旁。沉思着的克洛夫,在长久的思索之中之中招了招手,瑞贝卡察言观色地立刻凑到他身前。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瑞贝卡,朕,可能有一事相求……”
皇帝以这种口气说话,在场的人都猛然一凛。不只是震惊于克洛夫的语气,更是明白,能以这样的态度开口,如今的局势,可能真到了生死攸关山穷水尽的时候。听他说得如此苍凉,围绕在周围的臣子们,也尽皆在凄凉的气氛中流下泪来,谁都不知道,今晚过后的这间宫殿里,还能有几个人幸存。只有瑞贝卡,即便如此,那白皙的面庞依旧凛然不动,声音沉着地请示:“属下请令!”
“好,果然英雄出少年么?”克洛夫惨笑着赞叹一声。“皇宫外的叛军,至今虽然围困,却还没有半点行动迹象,这城里的各处叛党,可能还在等待,一个汇总他们的集中指挥……可能更多不明情况的兵力,在他们所属长官附逆起事之前,还未曾开始调动。趁皇宫还未被合围,这是为数不多的时间了。”
“朕命你即刻突围!”克洛夫肃声喝道。“带上朕的皇旗,城中所部兵马,有喧哗兵变等附逆叛将者,即行擒拿!”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谁都知道这任务意味着什么,在这等剑拔弩张的关头突围出皇宫,本来就是刀光剑影的要命勾当,更何况现在层层封锁,能传出皇宫的能有几个人?真要是有意图作乱的军队,想凭突出重围的这几个人解除将领的兵权,无疑是以卵击石,大军一作乱,孤身出去的瑞贝卡,只怕只有个碎尸万段的下场……难怪这可能是克洛夫最悲凉的一份旨意,接下这种任务出去的人,真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了。但面对皇宫外蠢蠢欲动的叛军,以及随时都有可能把皇宫彻底围个水泄不通的叛乱卫队,这一点点时间,可能是最后一丝争取生机的机会了。但瑞贝卡,那尚且有些稚嫩的少女面庞上没有波动。她只是用行动做了回答,双手捧起那面硕大的皇旗,毫不停留地转身,逐渐走进了那隐隐喊杀声交织的夜幕下。
特尔锦将军坐在酒席的首位,精致的长桌上从东一直摆到西的无数道珍馐菜肴与晶莹的美酒,看的人目不暇接,但此时此刻,却并未有人有心细细品尝这满桌盛宴。两侧,坐着的十余位全副武装带刀披甲的将军,都是亚伦早已安排好的家兵家将。被包下的宴会楼里,这宾客满座的景象,却没有半分热闹的宴饮气息。厅堂内无比肃杀,全副武装的每个人,手都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像这样的数十个宴席,此时分散在城中的各个大酒馆里,总共不约而同准备着人数足有上千人,借着聚会宴饮的名义,他们分散聚头,只等太子传来信号便要行动举事。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此时已然等到了后半夜,皇宫中的亚伦,却杳无音讯地再没有一丝消息传来。此时做贼心虚的众人,面面相觑之间,心情开始拿不定主意地动摇起来。特尔锦心神不宁地侧头,望着窗外寂静漆黑的帝都夜幕,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原本已经杀气腾腾准备大开杀戒的亡命徒们,逐渐也开始心里打鼓了。太子这么久毫无消息,此时皇宫内的情况也一无所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他们这些武夫,一无所知地呆在这里如坐针毡,到底是继续等在这里,还是改变计划自发行动,根本没人心里有一点底。这兵变谋反的事上,时间是性命攸关地紧迫,可以说现在流逝的每分每秒,都有可能带来天堂和地狱的差别。可明明知道这样,心急火燎的众人却只能徒劳地急得团团转。太子一去便杳无音讯,若是他已经事败被擒,自己这一帮人却大张旗鼓地包围皇宫,那简直是找死!若是皇宫内乱已被平定,皇帝官员们问起自己带兵前来意欲何为,该怎么对答?众人越想,越觉得心里发虚,最要命的是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宫内成败如何,若是老皇帝还活着,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在场的所有人人头落地……餐桌两侧披甲带刀的众将,此时也尽皆和他是一样的表情,在这难熬的焦躁中心神不宁地面面相觑间,却忽然听到门外终于一阵急促的靴声。终于打破这难熬的寂静,早已按捺不住的家兵家将们,纷纷如释重负地转身把目光投向那里。然而进来的,并非是太子手下传信的士兵,却是一路快步走进宴会厅的瑞贝卡。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在场的众人已是意识到了情况地纷纷脸上变色,狰狞的脸上肌肉抽动泛起凶光,纷纷把手按到了刀柄上。厅堂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半出鞘的刀锋寒光闪烁,在与瑞贝卡的目光对视的一刹那,众人的眼中已迸射出了无路可退的凶光。特尔锦此时,那凶横的目光反而不再摇曳,到了这鱼死网破的关头,就算这娘们再厉害,这里的数十名悍将乱刀齐上,举手间便能把她剁成肉泥!
转眼之间,瑞贝卡已旁若无人地大步进来,她头戴深红的卷檐军官帽,身穿一领簇新黑缎战袍,腰挂长剑,脚蹬着乌黑的短统野战靴,一身穿戴光鲜利落,只有那白净的面庞上尚未擦干的星星点点血点,在告诉众人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轻描淡写,却又毫无拘谨地大步走到厅堂中央,仿佛对满座剑拔弩张,带刀披甲的悍将们视而不见,那明亮的大眼睛扫视一下在座众人,恍若无事地走到桌前:“特尔锦大人,在这里啊。今天节日盛会倒乐的清闲,在这和诸位一聚。哟,都是新面孔嘛。”
犹豫,是集体行动中的大忌。这股瞻前顾后的情绪,会如同瘟疫一般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每一个人,让所有人都陷入无头苍蝇的徒劳焦虑中。瑞贝卡利用了这一点,虽然此时孤立无援,却坦然自若地如同有千军万马。这更加重了在座众人心中的迟疑不安,她是不是已经带来了皇宫内的大批卫队,只要他们稍有异动,就要立刻全员被擒?她能来到这里,是不是……是不是意味着,皇宫内举事的太子已经完了?那他们这些人留在这里,若倒戈投降尚且还有活路,若这时候再徒劳反抗,反而白白背上一个叛逆的罪名,那可是处极刑的大罪!
不要慌,太子此时情况还未可知!要是真的已尘埃落定,早就出动大队人马来逮捕他们了!然而现在,除了瑞贝卡所带的几个皇家亲卫外,根本一无所有,这娘们八成在虚张声势!特尔锦在心里狂叫着提醒自己,这样考虑一下,顿时身上的底气又回来了。他杀气腾腾地冷笑一声:“聚了几个朋友,喝两杯而已,这不会不许吧?深夜到访,亲卫长有何指教?”
“指教嘛,是不敢说的。”瑞贝卡淡淡笑着,扫视一眼在座虎视眈眈的众人。她就那么旁若无人地散步般走到了桌前,伸手拿起一个酒杯甩了甩水渍,自顾自地提起瓶子倒满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在场的诸位,大多面孔我都没见过嘛。本来特尔锦大人会朋友的聚会,我是不该来叨扰的。只是偏偏陛下深夜有急命委托,不得不特意跑一趟。”
她笑吟吟的面孔转向特尔锦,询问似的看着他面容。特尔锦感觉到,此时满桌剑拔弩张的众人,目光都投向了自己,无声地询问着自己该态度如何,他勉强压下紧张的情绪,不动如山地冷笑,虽不发难,但言语中却也没有半点客气与尊敬,已到了随时可能振臂一呼,暴起举事的发作边缘了:“我等在这里小聚,不知又碍着什么事了?你明说,若是有理可依,我们怎敢不配合?”
“特尔锦大人,这话可误会我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是想给您留个面子的。”
却见到说完这句的瑞贝卡脸色一转陡然沉下,眼中锐利的锋芒迸现,猛一挥手,口中断喝一声,跟在身后的两名皇家亲卫立刻踏步侧站,封住宴会出口。
“请圣命!”
伴随着瑞贝卡厉声命令,身后的两人皇家亲卫无比恭敬地半躬上身,左右捧着一面金红色的锦绣龙旗缓缓踏步上前,这便是皇帝亲授至此的王命皇旗了。此时在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迟疑不决的众人,面面相觑之间,全都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该拼死一搏,还是倒戈卸甲,脸上抽动一阵,还是内心忐忑地稀稀拉拉对着皇旗跪下。
“特尔锦,翁里克,哲伦,德拉考特四人,附逆奸党,挟军乱政,左右拿下了!”
她连报包括特尔锦在内,在场的太子党武官四人名字,把领头的四人悉数概括在内,众人还未及反应,身后如狼似虎的亲卫已扑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把四人捆了个结结实实。特尔锦被这迅猛的动作一时惊得呆住,直到被绳捆索绑,看着身边同样的几个领头的太子党铁杆被悉数擒拿,猛然清醒过来,挣扎着笨重的身体大骂:“混蛋!老子是陛下钦点的重要官员,你无凭无据,只靠一面皇旗就在帝都随意搜捕,太放肆了吧!”
此话一出,满座本来还和他们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擒拿惊得个个呆若木鸡的武夫们,猛然反应了过来,席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呼啦一下,长桌两侧已站起来一片腰刀出鞘,杀气腾腾的披甲将官,每个人肌肉扭曲的通红鼻尖都渗出了汗珠。全副武装的数十人一哄而起,擒拿着四名武官的寥寥几位皇家亲卫,此时也脸色发白,虽然瑞贝卡神态自若,但他们自己心里是清楚,皇宫早就派不出半个人了,若是这厅堂里这么多凶猛的悍将们暴起鱼死网破,他们这势单力孤的几个人,恐怕顷刻就要被砍成碎肉!只有面色冷如冰霜的瑞贝卡,此时此刻面色无半点动摇,沉着脸一抬手。
“诸位不要慌乱!”瑞贝卡沉声喝道。“特尔锦勾结乱党,证据确凿,陛下特发皇旗指名前来擒拿!各位千万不要妄动,以免无罪牵连!”
“不要相信她!”特尔锦捆在地上狂叫道。“她不会放过你们的!大伙儿鱼死网破,才有一线生机,若是等来日秋后算账,后悔就晚了!”
众人睁着色厉内荏的通红双眼,瞪着眼睛面面相觑着,房间里交织的粗重喘息声,砰砰的心跳声震得人浑身发战,在恐惧,紧张,想要殊死反抗的凶厉与可能事不关己的侥幸中,心脏狂跳地犹疑不断,虽然个个凶光毕露紧握钢刀,却根本不敢拔刀。瑞贝卡却不给他们一点时间,握着长剑冷声答道:
“我没时间跟诸位详谈,也没那个义务。只说一句,跟特尔锦没关系的,就安坐一下,免得多有误会。稍微给三分钟,等我们办完了事,该吃吃该喝喝!”
“放你妈的屁!快上啊,你们这群混蛋!都,都聋了吗!”
特尔锦歇斯底里地狂叫着,惊慌之下,他已经无法冷静思考了,就那么徒劳地嘶吼狂叫着催促众人动手。可是面前这数十名人高马大手握利刃的悍将们,却只是尽数面带恐慌地瞪着眼睛犹豫着,根本不敢动手。此时此刻,沉着自若地提剑站着的瑞贝卡,与灰头土脸地捆在地上绝望嘶吼的特尔锦对比鲜明,更让人觉得,这还未及举事的叛乱,已经彻底如死灰一般了。他们恐惧地面面相觑,如果真的像瑞贝卡说的那样,都已经完了,自己万幸没有牵扯其中,何必要这时候跳进去白白背上个死罪呢?
厅堂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特尔锦绝望而不甘地狂叫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这里数十位全副武装的悍将,就这么被这几个明明随手就能砍成肉泥的亲卫吓住。惊慌之间他也糊涂了,其实,他只要问瑞贝卡要一份指名逮捕自己的谕令,就能让她哑口无言。只能带来皇旗而没有明令,说明皇宫还处于封锁之下,根本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但此时的他,在惊恐中已想不到这些了。他惊恐的眼神回来,看着瑞贝卡手里的长剑,颤抖地叫着。
“你,你不能抓我……帝国至今还没有,无皇帝诏令,用皇旗逮捕高官的先例……”
“你当我是和你开玩笑么?”瑞贝卡握着剑鞘,斜瞥着眼睛冷冷俯视着他。“你倒想错了一点,自认所谓朝廷命官立威作势,何须什么秋后算账,宰你这杂碎,比宰只兔子也不如——”
她冷笑一声陡然拔剑,反手仗剑斜插,长剑瞬间贯胸而入,被捆倒在地的特尔锦惨叫一声,登时已气绝身亡!
“哼,王命皇旗下本长官便宜处置,是说着玩的吗?”瑞贝卡恶狠狠地拔出长剑,抬腿在靴筒上两下擦干血迹,转身想也不想地冷冷一字:“斩!”那被吓得目瞪口呆的众人还未及反应,早已拔刀在手的皇家亲卫,便已拖着还兀自惊慌挣扎不止的三名武官拖到宴厅空旷处,毫不停顿地举刀过头。“嚓!”地三声伴着寒光闪过,三颗血淋淋的首级已然落地!
“诸位受惊了,没你们的事!”瑞贝卡收剑归鞘,丝毫不停留地,在被吓呆了再无人有心暴起的众人惊恐目光中,带着身后的亲卫转身便出了宴厅,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多有搅扰,改日我自备一席,为诸位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