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捂着头睡,会闷坏的。”
陆闵连忙用力扯开她紧揣着的被单,声音柔软的宠溺,眼角却透着一股无言的悲痛。
“闷坏了,漂亮姐姐就不和你玩了。”
“不闷了,我很乖的睡觉,明天就能看见漂亮姐姐了…”
林初雪低声呢喃着。
“我们还要玩躲猫猫。”
陆闵扯开嘴角,脸部的肌肉抽搐着。明天,他上哪里给她找漂亮姐姐琬?
舒歌…
那个似水又如火般的女子,柔软美丽,平凡却又耀眼。陆闵眼前浮现第一次看她演奏会时的惊艳,在避风港,她落寞悲伤时的怜惜……还有此时此刻的哀痛。
在得悉她掉进海里的消息,他满心的悲痛与愧疚,就像最亲的人,忽然意外消失离开,那种感觉,特别难受藤。
当初雪拉着他的手掌,说:她在跟漂亮姐姐玩躲猫猫,然后喊着叫她快跑……那一刻,他比林庭延更难受。
是舒歌,将初雪送回了他身边…可林庭延,却失去了她。
思及至此,他心底默默地对她说了声谢。
可是,他更希望,舒歌能够回来,完整无缺的站在他们面前,回到林庭延身边。
出事前夕,初雪忽然答应他说结婚。她说,她懂了舒歌的话。所以,她愿意去尝试,走出对婚姻的阴影,但愿还不是太迟。
那一刻,他衷心地把舒歌当做知心的朋友。
记得那时候,初雪还跟他说,以后会跟舒歌好好相处,可是还未开始,事情就发生了。
最后,舒歌失踪,初雪更是……看着她此刻无忧无虑的模样,他不知道,是该觉得悲伤难受,还是欣慰。
虽然没了心智,但是,她忘了那段惨痛的经历。
他很自私地想,忘了好,至少她还能怀着快乐好好生活着。
思绪扯到林初雪时,陆闵眼眶的泪水掉了下来,滴在她雪白的被单上,消失无踪……
握紧她的手用力了几分,他心底发誓,这辈子都不会放开她的手了。
闹腾了一整夜的林初雪,小脸逐渐染上一层疲色,眼皮沉甸甸的盖下来,她才均匀着呼吸……
望着初雪恬静安稳的睡颜,陆闵难过的苦涩。动作轻柔地给她掖好被子,落寞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抽开。
走出她房间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高大的身体跌靠在墙壁上,难受的哭了起来……
每次对她清澈的眼瞳,他脑海里挥之不散的场景。找回她的那一刻,她浑身伤痕,惊恐地躲在芦荟丛中,是那样无助。将流血不止的她送进急诊室的时候,他没有像现在这样痛哭,静守在门外,他心底坚信,她一定会回来的。
果然,最后上天眷顾了他。可是,当她醒来时,他无措地愣在原地。
这一刻,他痛恨自己,为什么那天没有去接她,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或者立秋的婚礼,就不会无限期延后了。
走廊阴暗的灯光,朦胧了他的轮廓,哽咽的声音,空荡的回响着。
林庭延止住脚步,望着蹲在地上痛哭的陆闵,望着初雪紧闭的房门,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后天,我母亲回来接初雪去纽约。”
林庭延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眸底留意着陆闵的反应。
“抱歉,这一次,我没有话事权。”
过了一会儿,林庭延补充道。远在纽约的母亲,已经知晓了初雪的事情,悲痛过后,她冷静地作下这个决定,叔公也点头赞同,所以他没有多话的余地。
“我跟她一起走。”
陆闵抿了一口酒,沙哑低沉的说道,眼里是林庭延从未见过的坚定。
“a市的事情,得你自己兼顾了。”
“我倒是没什么,还有老周跟唐棠在。倒是你,初雪她……”
林庭延说着,又忽然止住。
“伯父伯母他们,你要怎么跟他们交待?”
“直说,在初雪醒来的时候,我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让她一个人,更不会松开她的手。”
陆闵说着,眼眶再次湿润。
“永远都不会。”
“陆闵,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的,初雪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陆闵闻言,抬眸对着林庭延。
“阿庭,我爱初雪。”很爱很爱,那种感情,就像舒歌对你一样。
林庭延握紧酒杯的手用力,没有接话。这一刻,透过陆闵的双眸,他好像看见了多年前,那双填满爱意的眼瞳……不是最美的,却是最让人难忘的,他恍然觉悟,原来,她早已经烙在他心里。
随后,苦涩涌上心头,一切都已经晚了。
是他自己觉悟得太晚了。
良久,他抬高手臂,对着陆闵举杯。
“谢谢你,陆闵;初雪有你,我放心。”
说着,仰起头一饮而尽。
陆闵苦笑,也跟着他一起的动作。
抬头仰望着苍茫的夜空,醉意袭了上来。
但愿,舒歌还好。
★兰泽推门而入,入眼是舒歌单薄落寞的背影,纤细又倔强支撑着,宽松的病号服,将她裹得严实。他眸光一暗,缓步走了过去,蹲在她侧边,抿着唇微笑,眼角写满心疼。
眨眼,已经深夜,她醒来的这段时间,总是喜欢这样,深夜了,独自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双眸无神的发呆,时常着,一坐便是天亮。
少时的车祸,留下了后遗症,这次又因为流产没能及时送往医院,导致流血过多,还有其他因为暴力而受的伤,经过海水浸泡,她的身体更加不如从前。
想到医生私下跟他谈的话,兰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害怕传遍全身。
“怎么还没睡?”
舒歌回过脸,专注而认真的望着兰泽,留意到他嘴唇的口形,拿起纸张与笔,快速地写下:你也没睡。
兰泽看了一眼,轻笑,心底无比苦涩。
新的沟通方式?
心痛又无奈的方式,他一点都不喜欢,可是却又只能这样,别无他择。
她的双耳受了暴力,后来又掉进海里,在医院一直高烧不退,所以才导致了失聪,终于嗓子,其实康复得差不多,只是舒歌自己不愿再开口罢了。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又抬头望向她。“想他了?”
舒歌眼眸忽然黯淡下来,被看穿的心事,随后又重重地点头。
对于兰泽,她没有隐瞒的必要,他们自小一块长大,是无话不谈的知交朋友,如今更是她唯一可以释放情绪的人。
所以,在他面前,她展露的是最真实的情绪。
“回去找他?”
兰泽眼底略过一丝受伤的情绪,却又被他快速压了下去。
舒歌摇摇头。
‘我想他,但是我不会再见他,我们已经结束了。’下一刻,她又快速的写下几个字。
随后,她挤出一抹笑容,从她得悉自己失声失聪的那一刻,他们就结束了……没有以后。
“他还在找你。”
兰泽尽可能将话说得简短,以便她看自己的口形的时候,不用太费劲。
这一次,舒歌无话。
“他说,不会放弃。”
兰泽又补充道。
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只是想将外面的一切都告诉她,仅此而已。
不会放弃?
她眼眸泛起酸涩,她看着初雪受辱,孩子从她身体里流失,到如今这样残破的她,不配站在他身边。
所以,林先生,这一次,我替你做了决定。
强忍住眼眶的泪水,舒歌忽然挪开视线,落在桌面残皱不堪的杂志上,还有小妈临走前,放在她桌面的牛皮信封。里面的东西,她知道:是她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
想到那个阴狠癫狂的女人,舒歌无声的叹息。
‘帮我忙。’舒歌重新执起笔,写了三个字递给兰泽。
兰泽疑惑的望着她,看着她抽出另一张白纸,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笔尖刷刷的飞舞着,没有多久,她小心的折起,将信放进牛皮信封内,转身望向兰泽,眼里填满莹亮的泪水。
‘让肖洒转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