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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四十四)

  十一月十八日。今天是我的生日。

  曙光微露之时我就醒了,睁眼望了望窗户,屋里还是黑黑的。窗上挂着王丽前几天刚换的新窗帘,晨曦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一丝微弱的光亮。王丽的呼吸均匀而沈稳,像一个熟睡着的孩子。

  我感受着她那均匀的呼吸,不忍心破坏这份安宁。又悄悄的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有些时候,伤口是过了好一会才开始痛,而且是越久越痛!!!

  就是在那一种当阳光似乎比平常更刺眼的日子,甚至连电话的响声也比平常惊心动魄的日子。似乎呼吸的空气中飘浮着一种不能被诠释的语言,却又同时向我发出不安的讯号。但尽管心绪不安,疲乏的人生似乎并未停下来。一如往常的吞噬着我的生命。

  “叮铃……”一阵铃响使我浑身一颤,这声音在静谧的黎明显得格外响亮。那是王丽那头的床头柜上的闹锺突然响了起来,王丽惊醒了,急忙伸手把闹锺止住,然后面朝向我,轻声柔气的叫了一声:“子昊。”

  “嗯。”我也翻过身来。

  “生日快乐!”

  “谢谢!”

  “我是第一个跟你说’生日快乐!‘。”

  “嗯。”我嘴里哼了一声,但心里在想,陈静才是第一个。

  “你再睡会,我去为你准备今天的早餐。”

  “不必了吧。”

  “不,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一定要为你做一顿可口的早餐。”

  “又是美式早餐?”

  “对,我昨天已经把材料全准备好了。就是你最喜欢的那种早餐。”王丽边说边起床穿上了衣服。

  王丽似乎把做早餐当做了最有意义和幸福的事。听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直到一切妥当,她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她用她的发梢轻触着我的耳际,我的眉,我的唇,在她的不安分中,我睁开了怂醒的双眼。

  “你不能再睡啦。”她拖着懒洋洋的我,带着一种淘气的欢喜。

  “快起床,洗脸,刷牙,吃早饭。要你好好听我的话,接受我的’命令‘和’安排‘。”王丽俨然成了这个家的“老板”。

  看着王丽这样的“用心良苦”,我的心中有些隐隐的怜爱和无奈。

  吃过早饭,收拾好东西,像往常一样,我先送王丽去医院上班,然后我再去公司。王丽在下车之前,望着我停留了片刻,我领会了她的眼神。以前,曾有过许诺,她下车之前,要以吻代替告别。但我好久就已厌烦了这种动作,今天王丽又要“故技重演”,在我犹豫之际,王丽深情地又对我说了一句:“子昊,祝你生日快乐!”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伸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然后王丽说道:“嗯,谢谢你。”她下车了,我继续前行。当我驶出一段距离时,从望后镜里我看到王丽还站在那里张望。

  我行驶在东海岸的高速公路上,这时,太阳像一个大火球似的从海面升起,天空的云彩被染得火红火红的,形成一片绚丽的朝霞。少年时曾读过的一篇作品中,作者感叹世人只识晚霞的悲壮璀璨,却不知朝霞也是美丽的。那时是个日日早起的求学少年,对朝阳早已司空见惯,尚不能玩味话中的深意。如今,都市里的众生,又有多少还能欣赏朝霞的壮美呢?

  我又想起陈静的电子邮件,尽管是一句简单的祝福,但这说明她的心里还是有我。不记得谁曾说过,有一种方法可以保持两情相悦的永远,那就是两人永不圆满,永不相聚,永远彼此牵不着手,即使人面相对也让心在天涯,在天涯永远痛苦的呼唤与思念。唯有这种感情才适合叫做爱情。我至今不同意这种看法,如果为了这样的爱情,我宁愿选择消失……

  我曾是手里握着满满生命随意抛洒的人,想怎样,就怎样。谨慎也好,放纵也好,聪明也好,愚蠢也好,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如今突然感到活了二十八年,盲了二十八年。原来生命并不是全是自己的,它与世上的人和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结。

  突然一声手机响铃,我拿起来瞄了一眼,是一封短信,按了查看键。一朵玫瑰盛开在我的手机屏幕上,跟着是一句短信:子昊,生日快乐!落款是小雪。

  望着手机上那朵黑白图案拼接而成的玫瑰,我冷冷的笑了,轻抚着手机上的屏幕,仿佛感到那是一枝带刺的玫瑰,说不定哪一天我会被她扎的头破血流。

  又是手机铃响,一个熟悉的号码,我按了接听键。

  电话里立即传来小雪“咯咯”的笑声。

  “哥,看到我发给你的玫瑰了吗?”

  “看见了,我在开车呢。”

  “喔,只是向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谢谢你,小雪。”

  “好,不打扰你开车了,拜拜!”

  到了公司,竟有一大堆的工作需要去做,整个上午都格外的忙碌,发呆工作两不误的本事也无济于事。喝咖啡的功夫都没有。

  正当我忙于翻阅以往的资料时,办公室的照明灯突然灭了,眼前一片黑暗,只有电脑的屏幕还在放射着蓝色的光。

  当我正在疑惑,准备求助的时候,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开了,一道烛光闪亮着缓缓地朝我移来,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终于明白了。

  “Happy Birthday to You!”的生日歌响了起来,公司同事们的笑脸在烛光的映照下,也逐渐清晰了。

  一辆平台推车上放着个大生日蛋糕,在蛋糕的中间插着两支大点的粉红色蜡烛,周围是八根五颜六色的小蜡烛,十根蜡烛燃亮着,发出柔和而温馨的光芒。

  “今天是子昊的生日,我代表公司全体同事,祝子昊生日快乐!”总经理的话音一落,办公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然后又是全体唱起了生日歌。

  在众多的同事中,我看到筱怡的笑脸,她的笑容最动人,最灿烂。我被感动了,我猝然不知所措。我怔怔的望着那十只银色的烛光,仿佛我与她相依在水天一色的梦想天堂。就这样,两两相望……

  “子昊,闭上眼睛,许个愿吧。”筱怡望着我说。

  “对,许个愿望。”大家也跟着一齐说道。

  快吧,闭上……

  这时,我顺从地闭上双眼,我在想我的愿望……

  “什么大愿望,许这么久啊!该吹蜡烛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其实我什么愿望也没有许,脑海中只有陈静的影子……

  我睁开眼睛,一口气把十支蜡烛吹灭了,大家又一齐鼓掌。烛光熄灭了,办公室里又是一片黑暗。此时的我,眼睛有些湿润,因为第一次有这么多人为我庆祝生日,泪水中夹着微笑,我被幸福的苦涩包围……

  下午小雪打来几次电话说晚上要为我庆祝生日,我再三推辞都拒绝不了她。下班的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了办公室,我还有些工作没有做完。

  “寿星,今晚有节目吗?”筱怡的声音。

  “喔,”我抬头看,是筱怡,“今晚,今晚中国朋友请我吃饭。”我撒了个谎。

  “那就不打扰你了,拜拜!”筱怡向我摆了摆手也离开了办公室。

  “拜拜!”我看着筱怡神色黯然的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然后,我马上又赶我的工作。

  接着王丽又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到家了,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为我庆祝生日,我告诉她,现在还在工作,而且说公司要为我庆祝,可能回家会晚点。

  “没关系,我等你!”王丽在电话里表现得贤惠而温柔。

  终于完成了手上的工作,身体感到有些疲惫,昏昏沉沉的脑子觉得很累。起身去冲了杯咖啡坐回在椅子上发呆。

  “铃……”又是小雪的电话。

  “哥,我已经到Compass了,我在这里订了位,你什么时候来啊?”

  Compass是在亚洲最高酒店Westin Stamford Hotel顶层的旋转餐厅。从餐厅里可以俯瞰整个新加坡的全景。装饰豪华,价格昂贵,多为达官显宦,外国游客所去之处。

  “小雪,我们能不能明天再去?”我几乎是恳求的口气。

  “不,我很早就告诉你说我要给你庆祝生日的。”她似乎就要哭出来似的。

  “你要体谅我的处境啊。”

  “不!你要不来,我就从这七十五层的楼上跳下去!”小雪完全蛮不讲理。

  “好,好,你可别胡来,我这就去。”

  “我等你!”小雪说完就挂线了。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感到一种万般的无奈。

  ………

  这是一顿极奢侈的烛光晚餐。

  以经典美食和优雅氛围闻名于狮城的Compass餐厅推出最时尚,最精英的晚宴。在爵士乐的伴奏之下拉开序幕。六道丰富精美的西餐配以豪华的红白葡萄酒和香槟,让你充分享受华美风雅和浪漫时尚的小资情调。

  “哥,你看新加坡的夜景多美啊!”小雪兴致勃勃的指给我看那是滨海音乐剧院,那是新达城的财富之泉,那是国会大厦,那是圣.安德卢教堂,那是共和大楼,那是薛尔丝大桥……

  而我现在是个对风景麻木的人。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无动于衷。在这样的夜色中,坐在这样豪华的餐厅里,看狮城的夜景。然而我总是过目即忘。

  眼前的夜景如何之美,在我心中却不留痕迹。那一道道眩目的光环,回头想来竟已凌乱不堪。那一钩如菊般恬淡羞涩的新月,也早已掩抑不见。只记得当时很想陈静,很想让她也来欣赏。它能带给她的喜悦,一定远比我为多,那又是一种怎么的心境啊!

  记得那个晚上,喝了很多酒。我没有装,我是真的醉了,虽然酒精对我很少起作用。我慢慢的把酒一口一口咽下。涩涩和香香的味道跟着二氧化碳一起从嘴里面滑进食道再填满我的胃,冲得眼睛有一点点湿。一点都不寂寞,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哀伤。

  …仿若心有灵犀,她忽然间朝我看来。电光闪石之间,我们的目光相遇了。那一刻,整个世界全然静止。我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的容颜,看进她深情的眼眸,看进她疼爱我的心,千回百转,痛彻心扉。或许她在欢喜我们的相遇,或许她在悲哀我们的别离。又或许她在心痛我们的失之交臂。

  她静静的看着我。目光中的悲哀让我动容,却无法言语。我们纠缠在彼此深情的目光中。我分明看到她自眸中滚落的两颗晶莹的泪珠……

  “哎,哥,给你的生日礼物,你又发什么呆呀?”小雪手里拿着一个包装极精致的盒子,塞到我的手里。

  “是什么礼物?”

  “打开看看吧。”

  我拆开外面的包装纸和丝带,打开盒子,原来是一条名贵的名牌腰带。

  “怎么,你想把我拴住啊?”

  “对,就是要拴住你。”

  “你呀,是越来越蛮横不讲理了,别忘了,你是我表妹,妹妹就该听哥哥的话哦。”

  “那是因为人家想你嘛!”小雪把嘴噘得很高。

  晚餐之后,我开车送小雪回家。车子拐进环境优美的住宅区。

  “上来吗?时间还早。”小雪歪着头问我。

  “嗯,上去也行,看看。”我没看她。

  房间里到处是CD和影碟,各类小说和杂志,包装食品,随意堆放的衣服。

  “我一个人住,随便惯了。没朋友,它们帮我打发时间。”她蹬掉高跟鞋,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用脚推开地毯上的几张CD,报纸和花花绿绿的书籍杂志,腾出一块空地。

  “喝什么?”她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给我。

  “我想喝咖啡。”我说。

  “只有这个。”

  “那刚才何必问?”

  她往沙发上一坐,拿起茶几上的香烟,递给我一支,自己也抽出一支,像没听见我说话似地点燃香烟。“六个月零八天。”

  “什么?”

  “我们认识六个月零八天了”

  “哦。”

  “今晚留下吧,嗯?”她停顿了一会接着说。她笑,吐着烟圈。

  “不行。”我站起来,走到沙发附近,四处寻找着遥控器。

  “看电视吧,今晚有足球。”

  “可能在沙发垫子下面。”然后她不说话,坐在原地抽烟。电视频道交替更换。没有任何电视频道播放足球节目,我眼睛盯着闪动的屏幕,寻找着合适的话题打破沉默。我不想碰她。

  “等我洗完澡,你走吧。”她在烟灰缸里捻灭烟头。回头望着我。

  “OK。”我盯着屏幕。

  ……

  她几乎是全裸着从浴室里出来。她的身体在柔和的灯光下是那么白,那么耀眼,她放荡地在我面前摇晃着,刺激得我不能自持。

  我相信谁也把持不住。

  她伸开双臂扑过来搂着我,用脸挨着我的脸对着我耳边:“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你了。”

  我顺手也抱住她问:“梦到我什么?”

  她几乎是吊在我怀里甩了甩头大声说:“做爱。”

  然后她自己平躺到沙发上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也整个交给你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我双手轻轻地抚摸她白嫩饱满的乳房,用么指和食指捏她的乳头;她的乳头在我的刺激下变大变硬,象两粒小葡萄珠子。顺着乳房往下是她平坦而异常柔软的腹部,我的手抚揉在她的小腹上,有种奇妙的快感。

  我把脸埋在她身上用五官去感受那种柔软和体香;就象人们在买毛皮大衣时喜欢脸去摩擦毛皮一样。她的阴阜高高隆起,阴毛浓密而整齐,紧贴在阴阜上,非常好看。分开她的大腿露出柳叶形的外阴。我用手指掰开大阴唇看到粉红色的小阴唇,上面挂着晶莹的水珠;形如晨曦中挂满露水的玫瑰花瓣。

  我把她的两腿搭在我的肩膀上,凶悍地进入了她的身体,她发出一声舒畅的呻吟。

  我于是猛烈地冲撞着她,在客厅里回荡着很大的声响。

  她将我夹裹得那么紧,那么紧,她的激情使她浑身抖做一团,她的痉挛也给了我深度的快感。

  在极度的亢奋之中,我喷射而出。

  我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完成了一切,我真的是压抑得太久了!

  我伏在小雪的身上,喘息着,久久不能平静。而她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动也不动,和刚才的疯狂,判若两人。

  小雪的疯狂,是我有性以来最放得开的一个,没有一个女人象她这样千变万化,没有一个女人象她这样,给我如此强烈的刺激,让我体验征服的魅力。

  我觉得现在的她好可爱。

  同时又有隐隐的不安,她快乐了吗?我甚至没给她一个美丽的序曲,一个激扬的前奏。

  我坐起来,从后面拥抱着她,我轻轻地吻她沾满汗珠的肩膀,双手从她的双腿,抚过丰满的臀部,细柔的腰肢,光洁的后背,和胳膊,拢抱到她的胸前。

  “我冷。”小雪轻轻地喊了一句,然后把胳膊抱在胸前。

  “哦。”我心疼地抱紧了她,“那我们到房间里去。”

  我抱着她进了卧室,紧贴着她的身子躺下,这个时候是需要语言的时候了,我掠着她的头发,一遍遍地说,你真美,我喜欢你。诉说一句,吻她一下,吻她一下,诉说一句。

  一股滚烫的泪水从她眼中流了出来。我无奈地擦着她的脸。可是她的泪竟越流越多。

  我知道她为什么哭,任何女人,在做爱的时候,最想听到的话都是──我爱你。

  但我没法给她,这句话于我太沉重了,我没有任何力量和办法,把这句话说得真切自然。

  ***    ***    ***    ***

  王丽还在等着我,她显得焦急却不动声色,在黑暗里突然拉亮电灯,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回来了?”王丽问。

  “哦,公司同事们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我忙着解释。“你还不睡?”

  “你没回来,睡不着。餐桌上有饭,如果没吃饱就再吃点。”王丽答应着,也不追问。

  我朝餐桌望去,满桌的菜还在整齐的摆放着。那瓶“二锅头”打开着,屋里弥漫着浓浓的酒味,两个酒杯空空的放在“二锅头”酒瓶的旁边。玻璃花瓶里的那枝胡姬花显得冷瑟孤清,淡淡幽幽。屋里笼罩着一种“寂寞如蝶,苍白如纸”的落寞。不由心中一阵酸楚。

  “来,我们一起吃吧。”我说道。

  “不了,刚才觉得饿,我就先吃了。”王丽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弱。

  “那我们一起喝杯酒吧。”我又说。

  “嗯。”王丽有些不情愿的走过来。

  我把酒倒进酒杯里,把一杯拿给王丽,“谢谢你的一桌好菜。”我扬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

  王丽没有做声,竟整杯都喝了下去。

  我仿佛看见一只秋婵,她仰起头,一片枯黄的叶子幽幽的在半空中凝固,似有些个绿色的痕迹执着地斑驳着,“执着的心往往很苦。”它薄薄的羽翼略微抖动两下,似是它的心抽搐般在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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