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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九)

(一零九)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强烈的阳光透过窗帘照了进来。只觉得眼皮跳动了几下,我缓缓的睁开。屋里空空荡荡的,王丽早已上班去了,空气中有早餐的饭香。我一只手撑着头,起了床。身上的被单顺着床沿滑落到地上。

  由于夜里睡得很不踏实,精神仍有些恍惚,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完,老搁在心里。突然想起英子,对,英子还在等待我的消息。

  于是我顾不得洗漱,急切的拨通了英子家里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Hello”,那头才传来英子虚弱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英子,你病了?”我焦急地问她。

  “噢,有点感冒。小雪那儿怎么样?”听声音,英子是强打着精神说话。

  “有些难度。喂,英子,你要紧吗?要不要去看医生啊?”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药了。”英子在电话里忍不住咳了起来。

  “我过来看看你吧,你好像病得很严重。”

  “不要,你不要过来,你现在是有家的人了,我不想别人误会。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我还没说完,英子就把电话挂了。我匆忙中简单的洗了把脸,然后给筱怡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今天请一天假,便快步走出家门,开车到附近的药店买了几种感冒药和止咳药,就驱车赶到了英子的住处。

  我按了门铃,许久,英子才无力的打开了房门,只见她穿着厚厚的睡衣,口唇苍白,一脸的憔悴。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你不要到家里来吗。你干嘛非要无事生非啊?”英子还是那么任性。但我看到她那样子,心里很痛。

  我不顾她的反对,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房子我太熟悉了,这里遗留着我的许多往事,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我触摸过的痕迹。想想这世间,有些事真的是捉弄人,这地方本来是我和英子的,但我住的时候,英子在太平洋的彼岸,如今英子住上了,我却离开了。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那么强?”我情不自禁抓着她那单薄的肩,埋怨她。

  英子剧烈的咳嗽起来,涨红的脸显得很痛苦,我伸出手轻触着她的额头,有点发烫。我慌忙地找了件厚衣服给她披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像婴儿般得抱了起来。

  “搂着我的脖子,你大概路都走不了了。”我怯怯的、轻柔的对她说。

  英子不语,轻轻得搂着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我抱着这个曾经属于自己的女人,让我回忆起以前我曾无数次的这样抱过她,但那时是多么的快乐,多么的温暖。

  “你好像比以前轻了。”我不经意地冒出一句,似乎还像从前。其实在英子环绕我脖颈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眶中就闪过一丝激动的泪光。我把她抱下楼,放进车子里。

  “你带我去哪儿?”英子沙哑着问。她已没有气力反抗。

  “去医院。”我帮她拉上安全带,不由她愿不愿意,便向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我把她安置在等候席的座位上,挂了号。之后扶着她走进诊室。主诊女大夫拿出一条冰冷的东西,示意英子张大口。“啊─”英子乖乖的任由大夫摆布。

  “扁桃腺发炎了!来,转过身去,让我听一下肺,外衣解开,衣服往上拉一下。”英子有些不好意思,示意让我出去。

  “好,我不看,你乖乖的,喔。”我对她说。

  诊断结果出来,“肺部有些炎症,要打针。”医生严肃的说。

  待我付费,排队,开好药,已经是近中午了。

  坐在病床边,我心痛的看着正在输液的英子,感觉比自己打针还要难受。

  “你回去吧,你还要上班吧,快回去吧。”英子不忍地说道,我没有理她。

  “想不想吃点东西?饿了吧?我去买点粥给你吃好不好?”我说。

  “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英子看赶不走我,她有些火了,说完,她把脸转到一边去,我想她是不想让我看到她眼里的泪水。

  我见她生气了,便放下些钱在她枕下,说:“那好,我先回去,我在你枕下放了些钱,刚才出来急,你没带钱吧,想吃什么让护士小姐帮你买,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喔。”我说完,便交待护士两句就离开了。

  我还是对英子放心不下,转了一圈儿又赶去医院,也许是药剂的作用,英子睡着了。

  “子昊……”英子在睡梦中叫着我的名字。

  “我在这儿。”听见英子在叫我,我轻轻的回应。

  英子疲惫的睁开双眼。遇到我的目光,她慌忙的避开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

  “是我听到你呼唤我的名字我才来的啊!”

  “我叫你的名字?”英子疑惑的表情。

  “是啊!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叫我。”我凝视着她,凝视着我曾经无数次吻过的这张脸。

  “你听错了吧,我叫你干嘛?”英子还想“狡辩”。

  “好好好,也许我听错了。英子,现在你需要休息和好好营养,想回去?还是留在医院?”我征求她的意见。“我当然要回去,我得去燕京园。”英子口气坚决,但我看出她脸上的凄切和无柰。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去工作?”我说。

  “子昊,你听我的,我必须去。”英子的话语带着哭音。

  “那好,医生已经说了,打完了针,等你醒来,就可以带你走了。”我说。我看到英子出了一身虚汗,我拉着她输液的那只手,帮她轻轻的按揉。

  之后,我办了手续,谢过医生,便扶着英子坐到车子的后座,“坐后面,会舒服些!”

  车子缓缓的开动了,英子好象精神好了些。她趴在车窗边呆滞的看着外面的景色。透过镜子我不时的看她,我感觉到了她眼里的悲伤,那是一种无助的悲伤,一种令人窒息的悲伤。

  “子昊,小雪的事儿我看就算了,我不想再为难你。”英子没有转头,幽幽的说道。

  “怎么说是为难我呢?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说。

  英子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皱着眉,像是在思索。我想她此时一定很痛苦。

  但痛苦并不是谁都承受得起的。有的人只会酣畅淋漓的发泄,苦水倒尽,天地动容,博得一片同情声后,痛苦也就所剩无几了。而有的人却表现出隐忍、坚强的品性,轻易不肯流露出那一种痛。我想英子就是这样,她在承载着痛苦,在咬紧牙关于痛定思痛中历练着生命。她不是不想与朋友分担,也不是羞于倾诉。只是她心里明白,不是所有的痛,都可以像水一样倒出去的。

  到了燕京园,英子自己从车里走出来,我急忙下车,跟着她进了餐馆。

  现在还是午餐时间,但燕京园内却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客人。那些工作人员看起来都很散漫,有的在扎堆聊天,有的在抽烟喝茶,他们一看英子进来,都急忙站了起来。

  “你看看,这是做生意吗?这一天的成本这么大,怎么去应付?”英子气呼呼地对着我说。然后,穿过前堂,又绕过柜台,走进厨房。

  “杨师傅呢?”英子环视了一下周围,便问那些厨师。

  “不知道啊,可能是回去了。”其中一个厨师答道。

  “回去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就回去了,快去找去。”英子似是生气了。

  当那个厨师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前堂进来了几个客人。于是,我要了杨师傅的地址,对英子说:“我去吧,你们应付客人。”

  在我出去经过前堂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那几个刚进来的客人。两男两女,两个男子都身穿短袖衬衫,有着很多口袋的短裤,皮肤都显得粗糙黝黑,但却是一胖一瘦;而那两个女子浓妆艳抹、袒胸露臂,一看就知道是芽笼站街的小姐。

  我按地址找到了杨师傅,我跟他聊了一会儿,才知道杨师傅是燕京园的主厨。他为人正直,厨艺精湛。他说餐馆里没有生意,又不愿意在那儿闲耗着,更不喜欢和那些人混在一起瞎聊,不如回家看看书,学习学习,所以就回来了。我告诉他英子现在在燕京园,我是来找他回去的。于是他马上就答应立即回去。

  一路上杨师傅给我谈了不少对燕京园的意见,我发现他对餐饮业很有经验。同时他也跟我说了不少关于李军的霸道和恶习,他说如果李军继续掌管燕京园,他就准备回北京了,幸好,李军被抓走了。

  当我和杨师傅回到燕京园的时候,发现大堂里十分喧嚷。

  “老子今天就是不付钱!”只见那个胖子手里拿着一根筷子,一会儿敲着桌子,一会儿在空中挥舞,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

  “我们的菜你不满意,可以向我们提出意见,但您不能吃完了不付钱啊?”英子声音还有些沙哑,脸红红的,看来是急的。

  “你们骗人,我们就不付钱!”那个瘦子也仰着脸,摇着下巴,很傲慢的样子。

  “谁骗人了?”站在周围的一个女服务员抢着问道。

  “我的小姐是四川人,她说你们这菜根本就不是‘干煸’,骗人嘛!”那胖子接着说。

  “就是呀,这哪是‘干煸扁豆’啊?”胖子旁边的一个芽笼小姐咧着嘴说道。

  “那你说是什么?”又一个女服务员不甘示弱的问道。

  “嘿嘿”胖子看着那个服务员,淫笑了两声,“是什么?要不要我脱了裤子给你瞧瞧?”胖子站了起来。

  “你,你……”女服务员害怕了。

  “哈哈……”瘦子张狂地大笑起来。

  站在旁边的英子也显得束手无策了,一脸的无助和无奈。

  这时,我走过去,从英子手里拿过来付帐夹,往那个胖子身前的桌子上“啪”地一摔,我先没有说话,斜眼瞪着他。

  “什么意思?”胖子看着我。

  “吃饭交钱,天经地义!”我把每个字都说的掷地有声。

  “嘿,你是谁?看来是个管闲事的。”胖子不屑一顾的样子。

  “我就问你付不付钱?”我冷冷看了他一眼。

  “我不付!怎么着?”胖子说着就伸手推了我一把,刹那我火上心头,一个肘击敲在那家伙的脸上,然后别住肩膀一个飞膝顶在这家伙下身,胖子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趴下了。那个瘦子出手还挺快,就这一下工夫,我后背已经挨了他两拳,我回身一个后侧踢,估计是踹到他的小肚子了,只见那瘦子捂着腹部蹲了下去。我并不解气,然后,冲他下巴一个钩踢,眼看着他仰天倒在了大堂的地板上。

  这时,周围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那两个芽笼小姐低着头,看都不敢看。英子急忙过来阻止我,“子昊,别打了,别闹出什么事儿!”

  “你去问他付不付钱。”我对英子说道。

  “我付,我付……”那胖子连声说道,便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掏钱包。

  “扶他们起来,给他们倒点茶!”我对那几个女服务员说道。

  “杨师傅,您给炒俩菜,地道北京味的,我跟英子还没吃午饭呢。”

  “好好好,林先生您坐,我马上就得!”杨师傅飞快地跑进了厨房。

  我坐了下来,英子还给我倒了杯啤酒,我喝了一口,这时,那胖子摇晃着凑了过来。“大哥,您贵姓?”

  我瞅他一眼,“姓林,你呢?”

  “小弟我也姓林,那您真是我大哥了,他叫阿宾。”胖子看看那个瘦子,说:“阿宾,快过来叫大哥。”

  “大哥。”瘦子点头哈腰地叫着。

  “今天是我们不对,芽笼这一带,我们熟,以后我给你们多介绍点生意。”

  “好啊,谢谢你。”

  “看来你们真的是不打不成交了。”英子拿了两套餐具放在我的面前,“今天我陪你吃饭,我还真有点饿了。”

  没多大工夫,杨师傅的菜全炒好了,真的是地道的北京菜,于是,我和英子开吃起来。

  “英子,这是燕京园开张以来,我第一次在这里吃饭。”

  “是啊,那你今天就多吃点,算我请客。”英子微微一笑,仍然是那么灿烂。

  “哪能让您请客呀,我今天不但付钱,而且我要付双倍。”“干嘛呀?”

  “一是杨师傅亲自掌勺,二是老板娘陪我吃饭。”

  “你得了吧!”英子瞪我一眼。

  “林先生,我看……”杨师傅看着英子没有把话说完。

  “您想说什么呀,杨师傅?”英子继续低着头吃饭。

  “我看,是不是请林先生来燕京园做总经理呀?”

  “啊?”英子一下子楞了,嘴里的饭菜还没有咽下去,怔怔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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