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主的咆哮声在殿内久久回荡,程宗扬听得目瞪口呆:岳鸟人,你真有创意,十二面金牌竟然还能这么用?
我明白了,你是特意为岳飞报仇吧?岳飞上辈子是被冤死的,到这儿你要让宋国这位陛下冤死啊!
老岳你够狠,宋主当年还是个娃娃,你就这样勒索他?两千七百多斤黄金,你就是打一具金棺材也用不完。做人这么嚣张,难怪会被雷劈!
哎哟……我今天才知道,你居然是被雷劈死的——难怪孟老大他们都不肯说,原来是被老天爷用雷劈了。这种鸟事你都能碰上,怪不得是鸟人。说起来,你的运气可真差,要不然老天爷怎么不劈我?
程宗扬正在肚子里腹诽,忽然想到自己和段强的遭遇;雷劈这种事,自己不是没挨过,还是不拿这事情笑话他了。不过岳鸟人挨雷劈,怎么透着一股蹊跷味?
宋主显然是气急了,咆哮完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稳了稳情绪,为冲淡刚才那番话的影响,宋主放缓口气,温言道:“那王府未必值一百万金铢,何况还有一百六十万——即使朕富有天下,也知道那不是一笔小数目。卿家一个商人,如何能拿出来?”
程宗扬慷慨激昂地说道:“臣既然身为大宋客卿,为国尽力,为吾主解忧,乃是分内之事!”
宋主并没有被他的激昂慷慨打动,言语间对纸币仍不能释怀。
“以纸充金可谓骇人听闻,若商人不肯接受,为之奈何?”
宋主忧心忡忡地说道:“纸币无法推行也罢了,若伤了朝廷的体面,不是几百万金铢的事。”
这位宋主倒不是昏庸之辈,心地也不坏,是仁宗还是孝宗?
程宗扬心里嘀咕着,口中道:“臣准备在临安盘下一家粮行,待户部官员召集众商,以纸币购粮时,便由臣指使自家粮行先行接受纸币,做出表率。若能激起我宋国商家的爱国之心,接纳纸币,为国分忧,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也好把钱币回笼,以免生出波澜。”
程宗扬苦笑道:“这本是商人的小伎俩,不敢有辱圣听,只是解陛下之忧而已。”
宋主道:“如此说来,若纸币难以推行,便由卿家全部接下?”
程宗扬道:“必不会累及朝廷声望。”
宋主久久没有做声,半晌才道:“朕今日方知,我宋国还有卿家这样富可敌国的大商家。”
程宗扬暗叫不妙:自己打肿脸充胖子,竟然充得比宋主面子都大,万一这位宋主是朱元璋,自己不就成沈万三吗?
“回陛下,臣不过是盘江土著,论起家产,宋国富户车载斗量,臣的产业只是中等。不过论起资金的运作,臣却颇有几分心得,因此才敢用两分的本金,运作十分的纸币。臣也知道其中的风险,但宋国富户思不及此,而我大宋有燃眉之急,臣为国事,倾家荡产亦不足惜。”
宋主感叹道:“若人人都如程卿,何愁我大宋不兴!卿家有什么为难的,尽管说来。”
程宗扬暗松一口气,连忙道:“臣不敢惊动圣驾,只是这些纸币实为官府所用,恳请陛下恩准,这些纸币必须能用来支付赋税。”
“自当如此!”
宋主一口应下,又道:“朕听贾相有言,所有纸币均由卿家的钱庄印制,交付户部使用——此举颇有不妥。”
程宗扬心头微凛,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恭恭敬敬道:“请陛下明示。”
“这些纸币既然可以支付税赋,便是由我大宋朝廷认可的法定钱钞。”
宋主徐徐道:“此程氏钱庄可谓半官半商,印制的纸币必须由官府支用,不得私下发行。若卿有意另行印制纸币供民间使用,朝廷不会阻拦,但不得以程氏钱庄的名义,更不可支付税赋。”
程宗扬心惊肉跳之际,又听见那位宋主说道:“至于程氏钱庄发行的官用纸币,朕已下诏,着户部在背面加盖印章。往后官用纸币必须由程氏钱庄和户部一同监制,每年发行额度也必须呈报,由朕御览。”
程宗扬心里哀叹:这位宋主比贾师宪用心多了,一道诏书就断了自己浑水摸鱼的念头。
宋主道:“卿家放心,有朕和贾太师在,朝廷断不会做杀鸡取卵之事。”
“谢主隆恩!”
“还有吗?”
程宗榻心一横,“有!”
程宗扬不好抬头看宋主的表情,只能盯着他的靴尖,用沉重的口气说道:“臣从筠州来,如今筠州的粮价是往年一倍,超过临安近两成。眼下已经开春,田中却无人耕作,只因丁壮都服徭役……”
宋主的靴子停在程宗扬面前,接着打断他。“军务非你所能议论。”
“臣是工部屯田司员外郎,论的只是农事。”
程宗扬道:“现在正是播种时节,一旦误了农时,只怕今年秋收更少于去年。今年粮价已是每石十五银铢,如果今年歉收,明年此时的粮价,臣不敢猜测,只怕届时再发行十倍的纸币也难以弥补亏空。”
宋主快速走了几步,然后冷冷道:“朕知道了。还有吗?”
还有你那不存在的奶妈究竟怎么回事!程宗扬心想:妈的,我也够蠢的,梦娘琴棋书画、诗辞歌赋、曲舞弹唱、刺绣焚香无一不精,怎么可能会是奶妈?九成九是宫里的妃子!高俅你这个白脸奸臣,敢骗我!
“只要今年不误农耕,臣更无他求。”
宋主没有再提这件事,只勉励道:“好好做,钱币之事,切莫出了岔子。”
“臣遵旨。”
“告退吧。”
程宗扬一直退到大殿边才飞快地瞟了宋主一眼。金碧辉煌的御座旁垂着一道珠帘,前面站着一位身穿便服龙袍的年轻人。
果然是人如其声,那位宋主长得好一张小白脸,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看起来倒挺俊俏,和小狐狸很有得比,只不过多了两撇清秀的小胡子,颇有英主之气。
不像徽宗、钦宗、理宗那些昏君,长相也比太祖、太宗来得英俊,难道是神宗?
不会那么短命吧?
程宗扬只瞟了一眼就离开大殿,等他走后,宋主挽起笔,在身后的白屏风一角写下“程宗扬”三字,然后沉吟许久,在旁注了“工、户”二字。
程宗扬出来时,童贯已经不在殿外,只好另找时间约他出来,打听内情了。
程宗扬很想当面质问高俅,梦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会儿找上门肯定问不出什么。
高俅对岳乌人的忠心没有丝毫可疑,有些事情他可能是不方便多说。比如高衙内竟然是岳鸟人托他养育的,高俅就只字未提,不一定是信不过自己,只是事情实在太大条;就像自己明知道高俅的身份,却不敢向任何人透露。这种事一泄漏出去就血雨腥风,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比知道好。
不过高智商和岳鸟人是什么关系?难道是岳鸟人的娃?
不会吧?若是让死丫头碰见,知道自己的哥哥是这德性,还不立即把这个便宜哥哥弄死,免得丢她的脸?
敖润和俞子元在外面等候,见程宗扬安然出来,都松了口气。
俞子元迎上来道:“如何?”
程宗扬道:“老子这辈子都没向活人磕过头,往坏处说呢,人格受到污辱;往好处说呢,这下我的人生算也完整了。”
俞子元不禁为之失笑。
敖润道:“程头儿,高衙内刚才派人来,请你去翠微园。”
“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两天没见公子,高衙内说想师傅了。”
“不去。”
程宗扬一口回绝。自己和高衙内那小崽子没什么好说的,至于阮香凝,虽然剑玉姬说得好听,为了表示善意,送给自己暖床,但粮战的要紧关头,把这个底细不明的炸弹搂在怀里,自己真的疯了。
程宗扬说的盘下一处粮铺、鼓动临安粮直接纳纸币,倒不是撒谎。临安大大小小的商会背后多半有宗室权贵的影子,不过有两家并不显眼的粮行,真正的东主是云氏商会。
程宗扬没打算来阴的,而是把自己的方案全盘提供给贾师宪。在宋国这位权臣的默许下,户部召集城中粮商的消息一出,秦桧便以新任执事的身份,带着粮行的老掌柜来到樊家园。
樊家园是临安有名的酒楼,三天前,户部的官员将园中一座小楼包下,邀请临安的粮商与会。
户部请客,说实话,没有一家粮行愿意来的,但也没有一家粮行敢不来的。
不到午时,二十余家粮行的执事、掌柜便纷纷赶到园中,少的一两个,多的三五个,不一会儿厅中聚了数十人,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
程宗扬冷眼旁观,那些粮商风度相异,长相不同,但有一点相差无几:脸色都不大好看。这也难怪,临安的商家不少都是手眼通天之辈,再加上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来这里之前,这些人都听到消息,晓得这顿饭不是好吃的。
程宗扬笑道:“今天这场嘴皮官司有得打了。”
廖群玉面露苦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主持会议的是户部一名郎中,与会的还有临安府几名官员。廖群玉的身份最特殊,他没有官职,却是代表贾相爷出席。
不一会儿秦桧也进来了,他把两位掌柜推到前台,自己安安稳稳坐在后面,远远向家主使了个眼色。
程宗扬心里笃定,对于发行纸币,各方都没有把握,户部反复斟酌,拿出一个方案,准备先在各州县发行一百万金铢的纸币探探底细。至于原来拟定的各州县自筹相应钱铢的建议,由于各州县财政吃紧,也降为半数。
这样临安的发行额度暂定为纸币四十万、钱铢二十万,按照户部的预计,能发行一半就可以向贾相爷和陛下复命。
六十万金铢,按目前的粮价一共能购粮八十万石;云氏在临安的两家粮行掌控的粮食超过四十万石,所以程宗扬才信心十足,即使没一家愿意收纸币,自己全部吃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忽然程宗扬目光一跳,看到一个公子哥晃悠悠进来,却是陶弘敏。
在场的粮商有些认识这位陶氏钱庄的少东家,纷纷上前问好。
陶弘敏倒是长袖善舞,丝毫没有当日拒见贾师宪的傲慢,一通寒暄之后,宾主尽欢,他才来到程宗扬身边,笑道:“程兄,咱们又见面了。”
程宗扬对这个知道自己底细的二世祖十分警觉,毕竟自己的把柄在他手里,万一被他揭出自己和江州那些贼寇有交往,自己立刻吃不完兜着走。
程宗扬笑道:“陶五爷倒是有心情。”
陶弘敏道:“本来我是来樊家园吃羊羹的,听说这里热闹,如果是临安府倒也罢了,连户部也来,我一合计,莫不是钱庄的事?若是这事,程兄必定会在。哈哈,倒是让在下猜个正着!”
忽然厅中响木一震,户部那位官员朗声道:“时辰已到!沈府丞,来了多少商家?”
来自临安府的沈府丞计算一下数目,“二十六家。”
户部那名郎中点了点头,提高声音道:“诸位!今日请大家来的目的,想必各位掌柜都知道一些。方才各位的议论,蔡某也听到一二,不错,正是为了纸钞之事!”
那位官员口若悬河,讲了纸钞的来历、用途和如何使用、兑换,直说半个时辰,然后道:“各位商家生意遍及六朝,平日经商少不得磕磕粹绊,若非我大宋官府为诸位奔走,诸位何有今日?有道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今我官府推出纸币实为公私两便,望各位好生体谅朝廷心意。”
说罢那官员拿起茶盏,靠在椅背上慢慢啜着,不再理会那些商人。
程宗扬听那官员口齿明快,言谈条理清晰,对纸币的理解也足够透彻,不禁问道:“这人是谁?”
陶弘敏笑道:“程兄连蔡元长也不认识?”
蔡元长……这个自己真的不认识。
“蔡元长是户部度支司的郎中,进士出身,单名一个京字。”
程宗扬心里咯登一声:蔡京!好嘛,宋史奸臣传的成名人物算是到齐了。
饶是自己见惯名人,程宗扬也禁不住朝那位大奸臣多看几眼。
陶弘敏道:“程兄好眼光,这蔡元长确实是个人物,只不过……”
他悄悄比了个捞钱的手势。
程宗扬心领神会。好在秦桧这个死奸臣不以贪渎闻名,不然把生意交给他还真不放心。
蔡元长说完,厅中沉默了足足一刻钟,终于有一名老者站起来,唉声叹气地说道:“如今粮价腾贵,小的们生意也不好做,但蔡郎中既然说到为国分忧,小的虽是商贾也知道大义,这样吧,我们通源行认购四千石!”
这位老掌柜一开口,底下接着有人开口,有认购两千石的,也有认购五百石的,照这样下去,二十多家粮行连五万石也未必能凑够。
蔡元长将茶盏往桌上一墩。
“刘掌柜说得好,如今粮价腾贵,每石要一千五百铜铢,合十五银铢。这四千石就是六万银铢、三千金铢的价格。按纸二金一的比例,通源行拿到手里是两千的纸币,一千金的钱铢。”
蔡元长冷笑道:“通源行购买这批粮食的时候,价格是每石三银铢还是五银铢?只怕成本还不到一千金铢。既赚了名声,又白赚两千的纸钞,果然是好生意。”
那位刘掌柜老脸微微一红,说道:“蔡郎中明鉴,帐不是这样算的,有道是‘货算当时值’……”
蔡元长打断他。“我与你谈国事,你却与我谈这些生意经?”
刘掌柜垂下眼睛,话里却带上骨头。“为国分忧自然是应当的,却不能让小号这上上下下几百个人喝西北风。”
陶弘敏低声笑道:“通源行背后的东家,一个是宁王的外甥,一个梁节度的亲弟弟,蔡元长只是个户部郎中,只怕踢不动这块大石头。”
厅中忽然一声长笑,一名商人施施然站起身,拱手道:“蔡郎中说得不错,我们这些粮商哪里的生意赚不到钱,何必在国事上斤斤计较?”
陶弘敏饶有兴致地看着侃侃而言的秦会之。
“你这位秦伴当做商人却是屈才,倒是当官的好材料。”
程宗扬道:“老秦文才不错,经商却是新手,让陶五爷见笑了。”
陶弘敏笑道:“看来程兄今次是有备而来。”
程宗扬微笑道:“开门头一桩生意,总要下点功夫。”
陶弘敏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笑道:“原来是程兄的手段,我陶五也差点看走眼。”
厅上蔡元长点头道:“这位掌柜的话诸位都听到了?商人以诚为本,更不能忘了‘仁义忠信’这四个字。”
秦桧和蔡元长一唱一和,让旁边那些商人如坐针耗。刘掌柜眼风一扫,旁边一个年轻人站起来:“这位爷,敢问你们云海行认购多少?”
秦桧从容竖起一根手指,“十万石。”
这个数字一出来,在座的商人顿时哑了。蔡元长也不理会那些粮商脸色难看,当即摊开纸,亲笔写了文书,由秦桧签字画押。
蔡元长看着秦桧笔走龙蛇,赞道:“秦先生一笔好字!”
秦桧放下笔,“怎及得蔡郎中字里行间的飘逸雅致?”
说罢两人相视大笑,神情间有些惺惺相惜。
程宗扬在肚子里冷笑一声:“臭味相投!肉麻!”
这两个大奸臣一个曾经名列四大家,一个开创细明体字,都有一手不凡的书法造诣,程宗扬有些忍不住想把那份有两个大奸臣签名的文书收藏起来。
云氏掌控的共有两家粮行,秦桧这十万石只是抛砖引玉,探探一众粮商的反应。谁知那些粮商神情各异,有些暗自咬牙,有些似乎意动,但都瞄向刘掌柜,秦桧抛的这块砖,连个水声都没听见。
如果这会儿把杀招拿出来就没有底牌可打。程宗扬悄悄向秦桧使了个眼色,让他想办法打破僵局。
死奸臣眉毛微挑,然后将签好的文书递到案上,笑道:“小的尚未见过纸币真容,不知可否在此地交割?”
蔡元长双掌一击,“取纸币来!”
两名户部吏员拿来一口铁箱,各自开了把锁,然后蔡元长亲自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最后一把锁,从中取出一张纸币。
仓促间造不出什么特种纸张,纸币用的是上好宣纸,长约四寸,宽两寸有余,上面是秦桧亲手写的“盘江程氏”四字模版,下面是“大宋钱庄临安总号”中间填着编号。
再往下是防伪的花纹图案,里面套红印着“壹万贯”底部有一串古怪的字迹,却是程宗扬的英文签名和指模,纸币背面则是鲜红的户部大印。那纸张极为厚实,刚印出来,票面还是簇新的。
“十万石粮食,一共是七万五千金铢,用纸币五万。此票每张当万贯,五万金铢,一共十张。”
蔡元长亲自点了十张交给秦桧。秦桧双手捧着,仔细验看,啧啧赞叹道:“好雕工!看这花纹,只怕临安城最好的工匠也难刻得出!好纸!好墨!”
死奸臣,你就使着劲吹吧!自己弄的东西还吹这么飨,你也不脸红。
蔡元长道:“秦先生且小心了,这一张就是一万贯,十张加起来也未必及得上一枚金铢的重量,却能抵五万金铢的税!”
秦桧赞叹道:“果然是官民两便!听说这些纸币在我大宋境内均可兑换,往后秦某出门交易,也不必带上大批钱铢。”
蔡元长道:“秦先生若在他处使用,今年还有些不便。第一批钱庄只设五家,除临安外,还有扬州、夷陵、筠州和明州四处。”
“正是境内东南西北四处,总比千里运送钱铢方便。”
两名大奸臣算是天作之合,一场戏神情兼备,演得精彩纷呈。本是主角的廖群玉此时却成了配角,只在旁看着两人发挥。
秦桧往自己的席位走去,一边走,一边举着纸币让众人观瞧,不少商人都伸长颈子看他手里的纸币究竟什么样,通源行的刘掌柜却头不抬、眼不睁,一个劲儿的埋头吃茶。
刚走到刘掌柜身边,秦桧脚下突然一绊,一向仪表从容的中年帅哥竟然就那么狼狈不堪地扑倒在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结结实实摔个狗吃屎,手里的纸币摔了一地。
秦桧勉强爬起来,顾不得去捡那些纸币,愤然指着旁边的老掌柜道:“刘掌柜!秦某虽然伤了阁下的面子,为的是国事!即便有怨,秦某接着便是!何必当场下绊子,给秦某难看!”
刘掌柜瞠目结舌:“你……你……你莫要含血喷……”
蔡元长和秦桧一样,都是七窍玲珑的水晶猴子,秦桧这一番做作,他哪里还不知道?刘掌柜辩解的话还没有说完,蔡元长已经勃然大怒,一摔响木,喝道:“来人!赶将出去!”
等秦桧回到位上,临安最大的粮行掌柜已经被逐出樊家园。戏演到这儿,那些粮商就算生的是钱眼,这会儿也看出火头来了。当即有商家站出来认购五万石,接着三万、两万的认购十几家。
程宗扬见火候已到,暗暗使个眼色,一直没有开口的大成粮铺一下便认购三十万石。等最后一家小粮行报上三千石的价码,二十五家粮行一共认购了九十万石,比预期的数量沓多出十万石。
临安府一共用去二十二万五千金铢,折合每石不过五枚银铢,比起丰收时节贵不了多少。另外四十五万金铢则用九十万贯的纸币支付。
廖群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仅临安一地,纸币一次发行量就占到总共三百万金铢的一成五,这个成绩足以让贾太师和宋国朝廷满意。
经此一事,廖群玉也留意到蔡元长的才干。能将额度全部发行下去,还超出十万贯,又不怕得罪宁王和梁师成,这位户部郎中是个可造之材。
廖群玉与蔡元长各取所得,程宗扬更是一肚子的得意。这次发行的钱币一共四十五万金铢,其中二十五万被各家粮商拿走。程宗扬估计,出于对纸币的本能不信任,大概有二十万金铢的纸币会立刻兑换成金铢,只有大约五万金铢,各商号会尝试使用。
这样计算,四十万的本金一下子要被提走一半,好在四十万石的粮食还为自己回笼十万金铢的现款,等于还有三十万金铢的钱铢可以备用。
其余纸币在外州县发行,至少在这些纸币回流临安之前,暂时不用担心钱庄出现挤兑而破产。
陶弘敏跟着看了场热闹,散场后还意犹未尽,力邀程宗扬去瓦子乐乐。
程宗扬手边钱庄、粮食诸事繁忙,再加上要防备黑魔海的威胁,实在抽不开身,只好又一次婉拒他的邀请。
临别时,陶弘敏意味深长地说道:“今日这场生意让小弟大开眼界,程兄,我越来越看好你。”
程宗扬笑道:“陶五爷太抬举我了,等忙过这几日,小弟定要作个东道,请陶五爷一叙。”
“一言为定!”
陶弘敏笑道:“我可等你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