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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程宗扬没有看到寝宫中正在发生的一切,因为只走到一半,小紫就贴在他耳边道:「我们回去。」

  「为什么?」

  「这边让卢五哥跟着好了,我们去找她。」小紫说着,把琥珀放在他手里。

  自从靠近永安宫就开始发烫的琥珀此时已经冷却,只剩下一层薄薄的余温。

  程宗扬眼角跳了两下,「太后是假的?」

  小紫道:「我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不过那位胡夫人一直很小心,没有靠近过太后的御榻,而且那位淖夫人和太后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时在留意胡夫人的位置。直到太后启驾之后,那位胡夫人才第一次靠近御榻。」

  小紫眨了眨眼睛,「这是为什么呢?」

  程宗扬猜测道:「也许是怕刺客有什么手段,同时波及到两人?」

  小紫笑道:「程头儿的手雷,连宫里都知道了。」

  程宗扬想了想,胡夫人和太后的距离,还真是在手雷的杀伤半径之外。

  通过指纹,自己早已发现太后与胡夫人暗中交换身份的秘密,只是无法确定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今晚永安宫注定不会太平,如果吕雉早有防备,最安全的方法莫过于故技重施,假扮成胡夫人,用一个假太后引出敌人的杀着。这也是她敢于以身犯险的最大凭仗。

  也正是因为早有防备,吕雉才会搞出两千人聚在一处这种蠢事。她打的算盘无非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借机把宫中的叛贼一网打尽。结果剑玉姬精心布下杀局,将自己埋伏在宫中的棋子暴露得一乾二净,最终却误中副车,反而与真正的目标擦肩而过,这一把可是亏大了。

  终于摸到九面魔姬的狐狸尾巴,程宗扬不再迟疑,立即返回大殿。

  殿中的混乱已经平息,一众内侍齐心协力,将为数不多的叛乱者剿杀一空。此时浸满灯油,沾染了鲜血的地毯已经被人卷起,烧残的帷幕也逐一取下,内侍们正拖走尸骸,将地上的血迹擦洗干净,看起来一切都井然有序。

  然而程宗扬知道,事情已经大大的不对——那枚琥珀没有任何变化,仍然一片温凉。就在自己离开的空隙,那只狐狸精已经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个本来应该留在殿内的胡夫人。

  小紫并没有在大殿中多作停留,她只往殿中看了一眼,便折而往西,来到殿侧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内。

  琥珀仍然没有变化,程宗扬道:「九面魔姬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啊,」小紫道:「只好赌一把啰。」

  小紫说着把尾指放在唇边,作了一个吹口哨的动作。她唇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波动。

  片刻后,一个皮毛斑驳的影子从黑暗中跃出。那影子远看时颇为庞大,就像一头威猛的雄狮,气势汹汹地踏雪而来。但它跑得越近,体型反而越小,等到了近前,只剩下鞋盒那么大点。它舔净嘴上一抹新鲜的血迹,然后吐着红红的小舌头,一脸讨好地朝女主人摇晃尾巴。

  小紫拍了拍它的脑袋。小贱狗张大嘴巴,接着喉咙一动,吐出一件熟悉的物品。

  那是一支手电筒,自己从太泉古阵带出来的物品之一。

  小紫轻轻一按,一道雪亮的光柱立刻划破黑暗,照出屋角一只木橱。她打开橱门,在里面找了片刻,然后轻轻一推,露出橱底一道暗门。

  程宗扬奇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道?」

  「老头告诉我的啊。」小紫道:「他以前来过好多次,找出许多没人用的暗道。这一条通到永安宫大殿的下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正好能碰到那位胡夫人呢。」

  朱老头真正住在宫里的时间并不长,但没少入宫打探,找到一些无人知晓的暗道也不稀奇。只盼着老东西这回能靠谱些,别再把自己带沟里了。

  暗道越走越深,半晌后忽然一个急转,已经到了尽头。与此同时,那枚琥珀又开始变得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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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冀被两名内侍扶着,一边走,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体格本就肥壮臃肿,此时浑身缠满绷带,身边又挤着两名内侍,在狭窄的甬道内举步维艰。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我走不动了……放我下来……」

  胡夫人冷冰冰道:「走不动也要走。」

  吕冀气恼地说道:「我伤还没好!哪走得了这许多路!阿姊呢?」

  「要想活命,就快些走。」

  「我在宫里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走?」吕冀叫道:「我要见阿姊!」

  胡夫人转过身,语气平静地说道:「太后遇刺,如今危在旦夕。眼下能够救太后的,只有你了。」

  吕冀呆了片刻,眼眶突然红了,语无伦次地说道:「阿……阿姊……」

  「太后眼下暂时无恙。」胡夫人道:「只是吕射声所部兵马此时受羽林天军所阻,被困南宫——」

  吕冀叫道:「霍子孟!你这个狗贼!」

  「大司马冷静一些。」胡夫人道:「要救吕射声出来,只有靠你召募的那批私兵了。」

  「好!好!」吕冀连连点头,「我这就叫他们动手!」

  「你联络的外郡将领呢?」

  「董卓!」吕冀道:「我已经跟他约好,只要我一声令下,他就立刻提兵入京!」

  胡夫人道:「眼下局势危若累卵,大司马这便下令吧。」

  「好!好!」

  吕冀忍着身上的痛楚,从腰囊中取出一枚白玉私印,交给旁边的内侍,交待道:「董破虏跟我说好的,此时应该就屯兵在伊阙关外,你持此印去找他,让他立即发兵!告诉他,事成之后,当以三公相赠!」

  那内侍接过玉印,看了胡夫人一眼。胡夫人微微点头,那内侍躬身行礼,然后匆忙离开。

  吕冀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濯龙园。」胡夫人道:「那些人以为我们会向东或者向北,好尽快离开宫禁,我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走这条向西从湖底穿过的暗道。我已经让阿寿安排车马接应。到了濯龙园,我们就驱车去你府上,与你手下的私兵汇合,然后设法收复两宫。」

  「可是阿姊……」

  「放心。只要尽快出兵,太后必定无忧。」

  濯龙园荒无人迹,从暗道出来,远远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雪野中。车前的驭手披着斗篷,浑身落满白雪。除此之外,林间的积雪上只有一行脚印,是那名先行离开的内侍所留。

  看到胡夫人等人现身,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妖媚的面孔。孙寿裹着一件貂裘,扬手唤道:「姨娘,寿儿在这里。」

  吕冀又痛又累,早已精疲力尽,此时从暗道出来,被夹着雪花的寒风一吹,顿时打起哆嗦,牙关「格格」作响。

  孙寿下车扶住胡夫人,娇滴滴道:「半个时辰前,寿儿接到胡姨传讯,就赶紧过来,幸好没有误事。」

  胡夫人颔首道:「你做的很好——」

  话音未落,林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风中传来轻微的踏雪声,一个身影从林中出现。他戴着一顶两翼遮耳的却非冠,穿着深黑色的缁衣,宽大的衣袖系在肘间,露出两截光溜溜的手臂,此时手里一上一下,抛着一枚沾血的玉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吕冀嘶吼道:「中行说!」

  中行说缁衣上布满刀箭的破痕,神情却浑不在意。他两根挟住玉印,举在眼前一边观瞧,一边阴声细气地说道:「引外郡兵士入京——真是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等刘建杀光你们,我就去召董卓入京,再把刘建那帮逆贼全都杀干净,好给大司马报仇雪恨。」

  吕冀刚要怒骂,却被胡夫人拦住,「刘建不是你教唆的吗?」

  「呸!」中行说狠狠啐了一口,指着众人叫道:「你们都是贼!又蠢又贱的贼!我只勾了勾手指,你们两拨恶狗就咬了起来!」

  胡夫人对他的斥骂充耳不闻,神情平静地淡淡道:「你倒是有些手段,居然能找到此处。」

  「我不过是去襄邑侯府去找吕冀那个蠢货,没想到正遇上襄城君深更半夜鬼鬼崇崇地出门。」中行说咬牙笑道:「圣天子在天有灵,你们这些弑君的逆贼,终逃不过我的手心。」

  「什么弑君!」吕冀咆哮道:「不过是诛一独夫!独夫!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心腹,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如寇雠!」

  中行说嗤之以鼻,「又是君君臣臣那一套陈辞滥调。」

  胡夫人道:「不曾想到头来,最忠于天子的,居然是你。」

  「忠心?哈哈哈哈!」中行说仰天大笑,「那个傻瓜!我把他当朋友,他却把我当奴才——你说他蠢不蠢?」

  胡夫人怔了片刻,不由哑然失笑,「蠢的是你吧。一个奴才,居然想与天子为友……真真是异想天开!」

  「你给太后当了几十年的奴才,已经跪惯了。」中行说傲然道:「我中行说的心胸,你这种奴才根本就不会懂!」

  「是吗?」

  话音未落,胡夫人已经掠到中行说身前,抬掌往他胸口按去。中行说反应丝毫不慢,一边鬼魅般往后退去,一边双掌一合,掌心「格」的发出一声脆响。

  吕冀目眦欲裂,「你个狗奴才!」

  中行说咬着齿尖发出一声狞笑,「我最恨人叫我奴才……去死吧!」

  他身形微伏,整个人如同一头暴怒的猛兽,一路溅开积雪,滑到吕冀身侧,挥出一柄尖刀,往他腰间捅去。

  一声惨叫响起,却是吕冀身旁那名内侍以身为盾,硬生生用身体挡住刀锋。中行说眼也不眨,一刀俩眼儿,在那内侍大腿上留下一个透明窟窿。

  吕冀失去搀扶,一跤跌在雪中,撞到身上的伤口,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中行说抬腿将那名内侍蹬开,然后侧身一伏,堪堪躲开胡夫人从后拍来的一掌,接着两人身影交错,战成一团。

  孙寿硬着头皮上前,扶住吕冀的手臂。吕冀感动得几乎淌下泪来,忽然间孙寿一声惊叫,却是中行说摆脱胡夫人的纠缠,重新杀来。孙寿扔下吕冀,慌忙退开。

  吕冀急了眼,顾不得身上伤势,拚命往旁边滚去。周身十余处伤口接连撞在地上,如受酷刑。吕冀彷佛又重新经历了昭阳宫内噩梦般的一幕,被中行说一口气捅了十几刀,刀刀都避开致命处,只有钻心的痛楚,使人疼不欲生。

  中行说握紧刀柄,如同捕猎的鬣狗张开獠牙,往吕冀背心刺去。身畔风声响起,胡夫人双掌再次拍来。中行说右膝一沉,重重撞在吕冀腰背间,上身往后仰去,尖刀直刺胡夫人胸腹。

  胡夫人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刀剑相交,中行说只觉手中一轻,尖刀无声无息地断成两截。他身体猛地一扭,以毫厘之差避开刀锋,免去了破胸开膛之祸,但紧接着他瞳孔猛然一缩,眼看着胡夫人一只手掌轻飘飘按来,正拍中自己胸口。

  中行说一心杀死吕冀,终于置身险境,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掌。他身体横飞起来,半空中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篷」的一声落在雪中,再无动作。

  胡夫人收起短剑,慢慢抬起眼睛。

  中行说中了自己一掌,胸骨尽碎,就算活着,也只剩下一口气。吕冀躺在地上,已经痛晕过去。

  雪地另一侧,孙寿脸色苍白。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立在她身后,一手勒住她的粉颈,一手拿着一支娥眉刺,抵在她腮侧。

  那侍女笑道:「本来想等夫人上车再动手,却不料夫人修为如此了得,还有如此神兵利器……没奈何,只能出此下策了。」

  胡夫人沉默片刻,然后叹道:「到底还是低估了黑魔海的手段,没想到你们手能伸得这么长。」

  孙寿凄声道:「姨娘,救我……」

  胡夫人苦笑着丢下短剑,「傻孩子,姨娘也自身难保了。」

  惊理微微一笑,正待放开孙寿,忽然心生寒意。

  一条白色的物体悄无声息地从雪中钻出,灵蛇般缠住她的脚踝。惊理飞身而起,可双脚刚一离地,就被又一条白色物体拦腰缠住,接着用力一绞。一股大力涌来,惊理五脏六腑都彷佛被拧得错位,喉头顿时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胡夫人凤目生寒,冷冷看着孙寿。

  孙寿已经惊得呆住,以胡夫人双足为中心,方圆数十丈的雪地都翻腾起来,彷佛无数白蟒在雪中蜿蜒游动。

  林中传来一声轻笑,坐在车前的御者抬起马鞭,支起斗笠一角。积雪簌簌而下,露出斗笠下一张艳丽的玉颜。

  「终于逼出来夫人的真实手段了。」那御者笑道:「到底应该称呼你是胡夫人,还是……吕太后呢?」

  胡夫人双手握在身前,虽然没有开口,整个人却流露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你不是黑魔海的人。你是谁?」

  御者从容笑道:「妾身姓卓,出自太乙真宗门下。」

  「原来是卓教御。」胡夫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连太乙真宗也插手此间之事了吗?」

  「妾身所为,与宗门无关。」卓云君道:「只是奉主人之命行事。」

  「堂堂卓教御,居然有主人?不知你家主人是何方神圣?」

  「是我。」一个男声从背后响起。

  胡夫人缓缓扭过头。一个男子斜靠在一株虬曲的苍松下,他不知来了多久,此时一手抱着肩,一手摸着下巴,就像在看戏一样。在他旁边,立着一个娇俏的少女,她怀里抱着一条小狗,这会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程宗扬望着雪地上翻滚的白影,啧啧赞叹道:「难怪你会跟苏妲己那妖妇情同姊妹,原来都出自狐族一脉。我的乖乖,这是多少狐狸尾巴啊?全做成狐皮大衣,可够我发财了。」

  胡夫人盯着他,半晌才道:「你颈后的烙痕不会错。」

  程宗扬摸了摸脖颈后面的奴隶印迹,「翻身作主人了。」

  胡夫人神情冷厉。一条狐尾蓦然荡起,卷起漫天风雪。

  程宗扬肩膀往松树上一撞,藉势腾空而起,凌空手腕一翻,长刀挑出,与飞来的狐尾硬拚一记。

  狐尾倒卷而回,紧接着又有数条狐尾飞来,飞至中途,狐尾蓬松的银毫蓦然张开,甩出无数雪末。

  程宗扬视线受阻,索性闭上眼,全靠耳力和身体的感应挥刀而进。

  巨大的狐尾每一击都充满沉重的力道,然而当程宗扬挥刀斩中,那些狐尾刹那间又变得滑如游鱼。他暴喝一声,蛰伏的九阳真气激荡起来,在经脉中凝聚起一个又一个光球。

  中行说生死未卜,吕冀昏迷不醒,除了自己志在必得的胡夫人,场中再无外人。程宗扬再无忌惮,全力施展出九阳神功,刀身光芒大作。

  长刀斩下,雪白的狐尾立刻多了一条血痕。胡夫人神情愈发冷厉,狐尾挥舞时也愈发谨慎。

  对于这种老狐狸,程宗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胡夫人身边尾影交错,根本数不清有多少狐狸尾巴,他一刀一刀耐心劈出,在狐尾上留下血痕,一边仔细寻找机会。

  惊理强忍伤势,娇叱一声,加入战团。她是杀手出身,最擅长寻找对手的弱点,压根就没有理会那些狐尾,一双娥眉刺直指吕冀。

  胡夫人眼中露出一丝愠怒,两条狐尾同时挥出,一条抽向惊理,另一条则着地一卷,将吕冀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彷佛一只茧蛹一样。

  惊理勉强避过,退到狐尾范围之外,继续寻找机会。

  卓云君背着长剑,玉蝶般在林中飞舞,她一边飞掠,一边不时抬掌,打出一道符箓。

  不多时,卓云君就绕着胡夫人走了一圈,重新回到车旁,她驻足笑道:「驱妖捉狐,可是我道门的看家本领呢。」

  胡夫人眼中迸出寒光。

  卓云君抬起玉指,在空中划了一个符文,然后双掌一推。分布在四周八个方位的十六张符箓同时燃起烈焰,连接成一道火网。

  胡夫人身周飞舞的狐尾一僵,然后潮水般往后退去,消失在她脚下。

  卓云君身后一声清响,长剑脱鞘而出。

  胡夫人脸色惨白,眼中露出一丝绝望,她身形一闪,出现在孙寿身旁,一边伸手去拉,一边道:「快走!」

  孙寿本能地闪避了一下。自己与惊理做的勾当并不精细,姨娘方才看着自己的眼神恨意分明,显然看出破绽,却没想到直到此时,她还过来要救自己。

  孙寿慢了一线,没能躲开,两人指尖一触,胡夫人身影突然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波动起来。孙寿惊愕地瞪大眼睛,眼看着牵住自己手的胡夫人转瞬之间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无论相貌、身材、肤色、发型,乃至衣衫、饰物,都与自己一模一样,就如同牵着自己的影子一样。

  那个镜像中的女子挽着自己的手绕了一圈,然后一推,孙寿身不由己地飞了出去。

  程宗扬只看到胡夫人与孙寿牵着手一转,活生生就变出两个孙寿,然后一人一边朝两边飞出。

  程宗扬根本分不出哪个才是真的,只好盯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猛追上去。

  卓云君一记烈焰凤羽,射在其中一个孙寿身前,将她逼得停住脚步。程宗扬趁机追上,挺刀喝道:「你是谁?」

  那个孙寿凄声道:「奴家是寿儿!那个才是假的!」

  程宗扬「哦」了一声,接着一刀劈出。孙寿仓皇退后,脸上恐惧的神情维妙维肖。

  另一边,惊理也截住另一个孙寿,不等她喝问,那个孙寿就叫道:「惊理姊姊,我是寿奴!」

  惊理笑道:「这个是真的。」

  化为孙寿的胡夫人转身往惊理掠去。惊理受伤之余,无法力敌,屈指弹出一枚娥眉刺。那孙寿扬手接住,随即与她对了一掌。

  双掌一触即分,身影变换间,场中又多了一个惊理。两人一人一支娥眉刺,从头到脚一无二致。

  程宗扬呆了片刻,只见两个惊理同时跪下,异口同声地说道:「奴婢见过主子。」

  接着两人又同时说道:「主子不要信她,奴婢才是真的!」

  我干!程宗扬心里浮现出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这世道!居然让自己见到活的狐狸精了!

  卓云君道:「自刺肩井穴!」

  两个惊理脸色同时变得难看起来,这贱婢多半是借机报复!

  两个惊理举起娥眉刺,咬牙往自己肩井刺下。银针刚一落下,其中一个惊理双肩同时剧痛,却是另一个惊理将娥眉刺一并刺在她肩头,接着往卓云君掠去。

  同样的一幕再次上演,两人略一纠缠,再分开时,已经变成两个卓云君。

  卓云君嫣然一笑,盈盈拜倒,「卓奴拜见主子。」

  另一个卓云君与她的动作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只不过其中一个卓云君说完之后便拉住衣领,往两边一分,露出一截雪滑的玉体,尤其是她娇红的乳头上,还镶着一只闪亮的金环。

  狐性本淫,裸身穿环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这一幕实在太过出乎意料,谁能想到堂堂太乙真宗教御,私下里却是这副淫贱之态?另一个卓云君僵在原地,到底没能作出和她一样的姿态。

  程宗扬放声大笑,「你脱啊,怎么不脱了?有本事你接着变!要不要我让她们三个在雪地里裸奔一圈,让你也过过瘾?」

  那个卓云君啐了一口,「没想到你竟是这等衣冠禽兽。」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程宗扬赞叹道:「这变身之法令人大开眼戒,真不愧是九面魔姬。今天你肯定是逃不了了,还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让我带回去变着玩吧。」

  那个卓云君冷哼一声,闪身往场中最后一个女子掠去。如果她没看错,那少女还是处子之身,总不会像前面三个一样,全是淫奴。

  看着九面魔姬朝自己掠来,小紫不闪不避,只笑吟吟抬起一根手指。

  胡夫人毫不犹豫地抬指点去,指尖一碰,场中又多了一个小紫,甚至怀里同样抱着一只小狗,连皮毛上残留的焦痕都完全相同。

  小紫笑靥如花,拍了拍雪雪的脑袋。两只小贱狗同时张开嘴巴,但紧接着,其中一个身影就僵住了。

  那只小贱狗嘴巴越张越大,从它喉咙深处,露出一个暗青色的物体。顶端又尖又细,刚露出一角,狐妖浑身的血液就彷佛凝固了,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恐惧,使她彻底僵住,再也动弹不得。

  雪雪伸直喉咙,将那只物体全吐了出来,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嘴唇。

  一只尖尖的海螺出现在小紫雪白的手掌中,海螺外壳呈现出妖异的铁青色,上面隐约有细微的暗金色光泽时明时灭,散发出无形的威慑。

  狐妖再也无法维持化形,身形一点一点变得模糊,开始扭曲溃散。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纵身而起。

  小紫嫣红的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丝娇俏的笑意。她手中的海螺微微一震,发出「嗡」的一声低鸣,外壳暗金色的光泽瞬间闪亮,浮现出一层金色的符纹。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幽暗的雪林间不停飞舞,但每次飞起,都彷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扯住,更何况四周还设有太乙真宗的符箓,就像一个无形的牢笼,使她脱身不得,刚飞出丈许,便又跌回雪地。

  狐妖的尖叫声越来越凄厉,她一次又一次纵起,一次又一次跌回地上,无法逃脱。忽然她身影猛地张开,身后挥出八条硕大的狐尾。空气彷佛被压缩一样发出爆响,交错的尾影霎时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卷起无边的风雪,暴风雨般往小紫手中的海螺攻去。

  胡夫人已经施出压箱底的手段,但见识过妖海蝠威力的程宗扬毫不在意,还有闲心去问卓云君,「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是秦夫人的安排,让我们跟紧孙寿,果然接到宫中传讯。」

  程宗扬放下心来,有王蕙在外拾遗补阙,比自己想得还周全。这一步棋,结结实实堵死了吕雉的生路。

  面对呼啸而来的狐尾,小紫一手抱着雪雪,一手握着幽海螺,微微举起。

  一团黑色的物体从螺口翻滚着涌出,然后伸出一条尖尖的腕足,上面布满吸盘。妖海蝠八条腕足在空中略一盘旋,然后蓦然射出,像是闻到无上美味一样,贪婪地盘住狐尾。声势惊人的狐尾面对八条细长的腕足,却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刚一接触就被腕足吸住,腕足上无数吸盘彷佛直接连接到她血肉深处,一吸之下就将她的精血吸去大半。狐妖魂飞魄散,急忙试图挣脱。但紧接着,妖海蝠腕足之间的软膜彷佛被寒风鼓起,张成一个巨球,将她一口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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