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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程宗扬紧盯着陶弘敏,「你不是骗我吧?」

  陶弘敏摊开双手,「我骗你干嘛?活得不耐烦了?找死啊!」

  「你真的听说赵皇后在北宫?」

  「我当时在帷幕外面,里面先是争吵,然后打了起来,听见有人说赵皇后被劫持到北宫什么的。」陶弘敏冷笑道:「多半是看我们这些走狗失去价值,刘建才翻脸,打算把我们全都灭口。」

  「真是刘建下的令?」

  「太平道不是刘建的人吗?」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这可说不准……」

  连成光这个太子妃,剑玉姬都能拿来当筹码,刘建这个太子在她眼里是什么货色可想而知。与其说太平道是刘建的人,不如说刘建是剑玉姬的人。剑玉姬才是当家作主的。

  「你们那么多人打不过一个剑玉姬,也太废物了吧?」

  「我们是没想到好不好。」陶弘敏叹道:「大意了。」

  陶弘敏的哀叹程宗扬倒是能理解。剑玉姬那脸翻得比书都快,别人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好歹还能尝一口。这贱人是把大棒作成胡萝卜的模样,想吃胡萝卜的,全都吃了闷棍。自己跟她联手刺杀吕雉,结果连毛都没摸着,半路就挨了一棒。陶弘敏更惨,又是拿钱,又是出力,总算熬到吃胡萝卜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吃了一大堆亏。

  前脚引自己上钩,后脚就把自己下锅。那边抓住赵飞燕,这边就对盟友痛下杀手。好像在那贱人看来,耽误一秒钟都是可怕的罪行,效率实在太高了。

  程宗扬算是看明白了,对这贱人,就不能搞什么谋定而后动——反正怎么谋都谋不过她。稳扎稳打更不可取——谁都没那贱女人把得稳。最好的方法是上去就干!多一点铺垫都算输。

  程宗扬专门交待道:「见到剑玉姬,千万别废话,直接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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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秸扎在颈中,带来一阵刺痒。而赵合德能做的,只是勉强睁大眼睛。

  她被装在蒲包里,像货物一样被搬到车上。透过蒲包的缝隙,她看到自己被带出长秋宫,看到自己被送到相邻的宫苑,看到投降的军士在一位法师指挥下,搬起一根巨大的木柱,从东南角运到西南角。

  另一队降卒同样肩扛手抬,将一根木柱从西南角运到西北角。第三队军士再费力地将另一根木柱从西北角运到东北角……

  合德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她认得那位法师,冯源。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发不出一丝声音。载着蒲包的大车与冯源擦肩而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沿途的大车远不止一辆,宫里突然多了几千名军士和降卒,内侍们不得不四处搜罗粮食,运到厨下。宫娥们轮流入厨,不停歇地烧水煮饭,再运往各处。

  一片忙碌中,没有人注意有辆大车拐了个弯,被推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内。院内有股浓浓的酒味,墙边摆着许多盛酒的木桶。她看到旁边一只渗着血迹的蒲包被人抬起,放进一只准备好的木桶内。

  那是蛇夫人,她遇袭时被弩箭射中,伤口一直在流血。

  赵合德想着,然后自己也被搬起,塞进木桶。木桶很大,里面比自己想像的要宽松,甚至能用抱膝的姿势坐下。可自己的手脚一点都不能动,只能斜靠在桶壁上。接着桶盖扣上,砰砰几声,砸上钉子。

  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暗。

  黑暗中,木桶时而颠簸——这是在车上。

  时而一上一下的晃动——似乎被人挑着。

  时而桶底传来磨擦声——似乎正在穿过一条狭窄的甬道。

  忽然听到滚动的声音——赵合德心揪了起来,她不知道谁在那只滚动的木桶里面,但不管是谁,身体无法动作,只能身不由己在桶里来回碰撞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然后停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得让她以为自己被遗弃了。周围没有一点声息,那些把她们劫持来的人,似乎全部消失了。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那座仙境般的宫殿里面。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座宫殿时的震撼,那时她对这座宫殿充满了幻想,羡慕每一个能在里面生活的人,想像着姊姊在仙宫过着怎样令人艳羡的生活。

  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那时有多么天真。这座仙宫,是一座不折不扣的血海地狱,上到天子,下至宫人,都是这座宫殿的祭品。假如世间有神灵,她只想在神前许下一个愿望:与姊姊一起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永远不再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叫道:「在这里了!」

  那种不男不女的声音,让赵合德心又一次揪了起来。自己仍然没能离开这座宫殿。他们还在这里。

  旁边的木桶被人撬开,有人说道:「不是。」

  不多时,头顶桶盖发出吱哑吱哑的声音,被人用力撬开。那人扯开蒲包看了一眼,「不是。」

  「不是。」

  「不是……」

  「哎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嘛。」一个公鸭嗓子响了起来。

  赵合德闭上眼睛,眼角沁出泪花。她最害怕的是,当木桶打开,自己再也见不到姊姊。世界这么大,她只有姊姊相依为命。

  「这么蜷着多难受?赶紧把娘娘请出来啊。」

  「别价。」那公鸭嗓子道:「就这么原样带去。」

  黑袍大袖的内侍仿佛乌鸦一样围过来,抬起木桶,然后穿过重重宫殿。前方是一座她所见过最华丽的宫殿,各种她叫不出来名目的宝石被镶嵌在宫室上,就像最普通的沙砾。台陛上的积雪已被扫净,上面铺着一条猩红的地毯,更显得石阶仿佛是用白玉砌成,一尘不染,闪闪发光。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仿佛置身云端。

  蒲包方才被扯开少许,草秸又一次刺进脖颈。赵合德低低叫了一声,叫声刚一出口,她便怔了一下,然后连忙咬住红唇。幸好叫声很微弱,没有引起那些乌鸦的注意。她沉下心,依照的卓教御传授的心法,将细弱的真气在经脉内缓慢游走。

  内侍穿过宫殿,跨过一条彩虹般弯曲的廊桥。廊桥尽头是一处精致的宫室,装饰比刚才的正殿更加华美。

  殿外白雪消融,殿内暖香四溢,隐隐传来丝竹鼓乐的声音。内侍放缓步子,在一道帷幕前小心停下,将木桶排成一列。

  她看到自己认识的罂粟女;脸色苍白的蛇夫人;那位并不太喜欢自己,常被戏称为掌教夫人的尹馥兰;在宫内照料定陶王的盛姬;还有姊姊。

  赵飞燕转目看来,姊妹俩目光相接,凄楚间都有一丝欣慰。假如无可幸免,死在一起便也罢了。

  禀报之后,内侍再次抬起木桶。一连穿过数重帷帐,鼓乐声越来越清晰,最后一道帷幕掀开,赵合德只觉眼前一亮,四株青铜灯树高及殿顶,将帐内映得如同白昼。一对男女坐在御榻上,言笑自若。

  一名穿着宫装的嫔妃背对着两人,跪在榻前,她头戴凤钗,腰佩印绶,衣饰华美,下裳却被翻起,裸露出雪滑的腰臀和双腿,低垂的粉面微露羞色,任由两人观赏。

  一名内侍跪在旁边,满脸谀笑地说道:「这位林婕妤为人乖巧,善于奉迎,是宫中少有几位没有进过永巷的。」

  御榻上的女子道:「可惜人老珠黄。」

  那林婕妤虽是难得的美人儿,但仔细看时,能看到眼角细细的鱼尾纹。毕竟是先帝妃嫔,在深宫多年,已非当初的丽色。

  成光是太子正妃,晋位正宫皇后顺理成章。她与刘建沆瀣一气,在江都做的那些勾当,张恽也有耳闻,知道她是万万不能得罪的。看到她视线移来,赶紧讨好地伸手上前,将林婕妤臀肉剥开。

  成光目光微转,掩口笑道:「好个淫浪的货色。我且问你,到底被多少人用过,怎的连后庭都变黑了?」

  林婕妤忍住羞意,窘迫地说道:「回娘娘,奴婢被吕侯爷则用过……」

  刘建厉声喝道:「身为先帝妃嫔,居然屈身从贼!行同禽兽!其罪当诛!」

  林婕妤花容失色,娇躯乱颤。

  张恽跪地高呼道:「天子圣明!」

  成光乐不可支,「快瞧快瞧,她都快吓尿了。」

  刘建抚掌大笑。

  「难得能引圣上开心,也罢,允其更衣入侍。」

  「圣上仁德,连先帝遗眷也能雨露均沾。」张恽马屁滚滚,拍得刘建浑身舒坦,然后喝道:「林婕妤,还不谢恩!」

  林婕妤退到阶下,向刘建叩首,媚声道:「谢圣上洪恩。」

  林婕妤移开身体,才看到刘建身前还跪着一名妃子。她长裙委地,衣襟被扯得散开,酥胸半露,正像狗儿一样跪在刘建膝间,扬着粉颈,用唇舌抚慰天子的龙根,却是迎春殿的董昭仪。

  打发林婕妤下去更衣,刘建眼睛一亮,看着刚被带入帐内的众女。

  两名内侍扶起赵飞燕,要她在天子面前跪拜。

  赵飞燕四肢无力,没有人扶着连站都站不住,那种娇怯的美姿,让刘建看得色授魂与。成光看不过眼,冷冷哼了一声。

  刘建得意无比。南宫屡遭兵火,已经打得一团糟,宫室残破不堪,没有多少防御能力,幸而自己英明果决,诏命移驾。北宫城坚地险,又有魏疾这等忠臣良将尽心辅佐,即使宫城被破,尚有永安宫可以倚仗,只待董卓提兵入京,诸逆自当束手,眼下尽可高枕无忧。

  眼看着色冠后宫的赵飞燕,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连日来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刘建哈哈一笑,大度的一摆手,「赵后是朕的皇嫂,如今还未去尊号,尚是皇后。哪里需要跪拜?」

  赵飞燕红唇抿紧,一言不发。

  公鸭嗓的内侍凑上前去,耳语几句。刘建点了点头,吩咐解开禁制。

  片刻后,赵飞燕轻咳几声,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先帝驾崩,群臣议储未决,却不曾听闻兄终弟及。」赵飞燕穴道被封得久了,说话有气无力,愈显柔弱,言辞却直指刘建得位不正。

  此时殿内全是自家心腹,刘建懒得再装模作样,索性撕下面具,露出狰狞之色,「让我当儿子?刘骜那死鬼也配!朕叫他一声兄长,已经对得起他了。」

  赵飞燕竭力忍耐,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泣声道:「建太子,先帝何曾对不起你?」

  如果是继嗣,刘骜名义上还有后人。可刘建得了帝位还不满足,硬把继嗣改为兄终弟及,让刘骜彻底绝后。当初他为了继嗣,对两宫各种巴结讨好,种种许诺说了无数,一朝得手,便翻脸无情,连表面工夫都不屑于去做。

  「对不起我的多了。朕有时想想,都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刘建和天子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拿来威胁赵飞燕而已。

  赵飞燕哽咽道:「朝廷自有礼仪。岂容先帝尸骸受辱……」

  「礼仪那还不好办?」刘建狞声笑道:「朕就算把一条狗塞到梓宫中,按天子礼仪发丧,那些外臣难道还能把棺材扒开?至于那死鬼的尸体,哈哈……」

  赵飞燕闻言痛哭流涕。那种梨花带雨的美态,让刘建看得心花怒放。

  「你以为我不敢吗?」刘建越发刻意地拿言语刺激她,狞声道:「朕剥了他皮,镶在朕的天子旗上。拿他的腿骨制成骨笛,把他的头骨作成酒碗……朕要在他的寝宫大摆筵席,让他的妃嫔全都脱得一丝不挂,在朕面前吹笛裸舞,捧巾侍酒。哈哈……」

  赵飞燕浑身发抖,眼前这男子已经是丧心病狂,虽然穿着天子服色,冠冕堂皇,内里却如同鬼蜮,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你不是人……是妖邪……」

  「妖邪?妖邪已经被朕尽诛!」刘建大笑道:「那帮太平道的妖人被朕杀得干干净净,待朕到那个妖姬,便把她手脚砍掉,做成人彘!」

  刘建口气一变,「要想保住刘骜那厮的尸身,倒也好说……」

  他指了指身下,「看到这位董昭仪了吗?照她的样子做一遍,朕就让那死鬼风光大葬。」

  赵飞燕这才注意到他身下的董媛,不由羞愤欲绝。

  旁边的内侍「咯咯」笑着说道:「圣上已经登基,是当朝皇帝。娘娘眼下还是皇后,皇后给皇上侍寝,天经地义。」

  另一个内侍道:「北宫可是有好几个美人儿蒙圣上恩准,允许更衣入侍,都欢喜得什么似的,这会儿都在下面打扮。南宫里面,娘娘可是头一个。这是娘娘的福分啊。」

  这些内侍都是出自江都王邸,刘建的心腹亲信,刘建私底下的各种勾当,都少不了他们。这会儿在旁边七嘴八舌的劝说,让她收起悲色,先下去梳洗妆扮,再到帐内入侍。

  「都住口!」成光娇叱一声。她柳眉挑起,大为不悦,那些内侍一口一个皇后,叫得她恼怒不已。要知道,自己才是正宫。

  「不用梳洗打扮。让她就在这里,当着本宫的面脱光了,自己过来。」

  内侍伸手去扯赵飞燕的衣带,却被成光喝止,「让她自己脱!」

  刘建道:「皇嫂刚来,不像北宫这些调教过的,未必肯听话。」

  成光笑道:「若是她肯自己脱呢?」

  刘建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亲了一口,笑道:「若能如此,便让她先服侍朕的爱妃。」

  「君无戏言,圣上可莫要眼馋。」成光娇笑着叫来一名宫女,吩咐几句。

  那宫女出了帷帐,片刻后端着一只铜盆进来,不由分说,将一盆带着冰屑的凉水泼在赵飞燕身上。

  赵飞燕衣衫尽湿,玉容一下变得雪白。

  「都放开她。」成光道:「她要不肯脱,就活活冻死好了。」

  内侍松开手,赵飞燕双手环抱,娇躯瑟瑟发抖。终究是严寒天气,帐内虽然烧着炭炉,也挡不住雪水的彻骨寒意。

  成光娇声道:「让她好生想想。若想不明白,就接着泼。」

  刘建哈哈大笑。自己的爱妃果然好主意,让内侍动手,怎比得上皇后自己宽衣解带来得有趣?

  颜面要紧,还是性命要紧,北宫这些妃嫔便是榜样。赵飞燕虽然还在顾及体面,但一个弱质女子,又能支撑多久?

  两人把赵飞燕扔到一边,用猫戏老鼠一样的目光往后看去。刘建一边看一边满意地点头,「这些都是刘骜的妃子?倒是有几分姿色……你,叫什么名字?」

  刘建指了指后面的罂粟女。内侍上前给罂粟女解开禁制,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无论刘建问什么,都是一副口不能言的样子。

  内侍一连解了几次,费了半天手脚,也没让她说出话来,只好跪禀道:「她身上的禁制颇为繁复,奴才怕是解不开。」

  刘建道:「赵氏为什么能解开?」

  「娘娘是弱质女流,用的禁制也简单。此妇多半是有些修为,下的禁制也多半……多半有些不同。」

  刘建只好放开。后面是蛇夫人,她手肘的箭伤一直没有处理,失血过多,此时昏迷不醒。刘建看着她丰硕的身子,馋涎欲滴,最后还是摆摆手,让人先行救治。

  接下来的尹馥兰,禁制倒是一解就开。她是个晓事的,装出惧怯的模样,只说自己是宫中女官,与皇后一道被劫持至此。

  刘建对她的顺从颇为满意,「既然是宫中女官,可被刘骜那厮收用过?」

  尹馥兰张口结舌,半晌才羞怯地说道:「用过……」

  「我就说嘛!」刘建一拍扶手,「刘骜那个好色之徒,什么事做不出来?瞧瞧,长秋宫的女官他也不肯放过。禽兽!」

  成光笑道:「圣上息怒。那个死鬼收用过也就罢了,后面那个好像还是处子呢。」

  两名内侍把赵合德从蒲包里扶起身,刘建一眼看去,身体立刻酥了半边。赵飞燕已经是国色天香,可这个不知名的少女丝毫不逊于她。纵然身上只是平民的布衣,也难掩其倾城丽色……咦,她怎么用的是平民服饰?无妨,什么服饰都不重要。只要自己愿意,让她穿上皇后的服饰入侍又如何?

  赵合德咬住唇瓣,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哭,要勇敢。还差一点点,自己就能拯救姊姊。

  「等等!」成光忽然开口,盯着最后一个女子道:「盛姬?!」

  听到这两个字,刘建一下清醒过来。眼下对他帝位最具威胁的,唯有定陶王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你是盛姬!」

  盛姬慢慢抬起头,望向成光。

  内侍上前准备解开她的禁制,成光却喝止道:「住手!」

  她目光闪烁片刻,然后嫣然一笑,娇声道:「圣上登基本是众望所归,这贱婢偏要带个无父无母的丧门星来添乱。圣上以为,该如何处置她才好?」

  刘建笑道:「看她身子颇为白晰,不如绑起来炮烙一番。」

  「陛下圣明。来人啊,」成光道:「先把她舌头割了。」

  一名内侍拿出尖刀,狞笑着走来。

  盛姬望着刀锋,眼睛一眨不眨。

  就在这时,一只白兰般的玉手夺过尖刀,接着一闪,凭空消失。

  错愕间,只听一声惨叫。方才那名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赵氏身边,她握着那柄尖刀,深深刺进一名内侍胸口。

  帐内一片喧哗,下方击鼓奏乐的宫人惊叫失声,几名披着轻纱裸舞的贵人尖叫着仓皇逃开。张恽缩着身子,眼珠四处乱转。

  赵合德几乎要哭出来,她浑身都在颤抖,却没有丝毫迟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拔出尖刀,然后一手扶起赵飞燕,挥刀割开帷帐。

  「抓住她们!」刘建咆哮道。

  内侍蜂拥而上。一直软绵绵伏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罂粟女突然飞身跃起,脚尖灵巧地连点数下,踏着灯盏凌空而行,转瞬跃到灯树顶端。然后双足一蹬,硕大的青铜灯树倾斜过来,灯油瀑布般泼下。

  一名内侍尖叫着向后退去,不意撞到一只木桶。桶中失血昏迷的女子忽然睁开眼睛,一条手臂悄然探出,像蛇一样攀住他的脖颈,「格」的扭断。趁着殿内大乱,她钻出木桶,身体贴在帷帐下方,无声无息地游了出去。

  「保护陛下!」

  喊叫声中,罂粟女已经看清赵合德的位置,飞身跃下。

  正在帷帐外重更衣的尹馥兰眼看着灯树倒下,同样吓得尖叫不已,罂粟女一个耳光封住,然后扯过她手里的衣物,丢给被合德扶携过来的赵飞燕。

  赵飞燕浑身湿透,手脚冰凉,赵合德也不比她好多少,她半身溅满鲜血,手指哆嗦得几乎握住刀柄。

  「你的遁影术呢?还不快用!」

  「我……我要行气。」

  「你们两个真是没用!快走!」罂粟女左右看了看,只好拿过旁边用来点烛的一丈红,横在身前。

  她用嘲讽的口气道:「尹大夫人,你不准备走吗?打算换个主子伺候?」

  尹馥兰神情尴尬。说起来服侍天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把她们抓住!」帐内传来一声扭曲的嚎叫,「这帮贱人!逮到她们!给朕的犬羊配种!」

  尹馥兰脸色顿变,转身就跑,连衣物都顾不上去拿,路过赵合德的时候,还嫌她走得太慢,妨碍自己逃跑,狠狠推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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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动静,程宗扬从檐角小心地探出头,看了片刻,「陶五爷,你是不是逃得太快了?这寝宫怎么还在打呢?」

  「不会吧,我逃出来的时候人都快死完了,怎么还打呢?」

  两人伏在寝宫后方一处偏殿上,观察动静。紧闭的殿门猛地被人撞开,一个女子飞掠出来。大冷天气,她身上只有一条翠绿的抹胸,粉臂玉腿尽露在外,一片白花花的肉体晃得人眼晕。尤其是胸前那对圆硕的豪乳,跑动时上下跳动,像是要从抹胸里跳出来一样。

  陶弘敏瞪大眼睛,「这是玩的哪一出?大白天的裸奔?」

  程宗扬尴尬地捂住脸,毕竟是自家的奴婢,就这么被人看光了,真心有点不合适。

  陶弘敏哂道:「都是男人,你装什么正经呢?不信你瞧瞧,谁眼睛不是瞪得老大?」

  郭解那三名兄弟都瞪着眼睛,一个个看得脸红脖子粗,郭大侠还好些,但脸上也微露朱砂之色,倒是他旁边那位怪模怪样的公子哥,神色淡定得紧,美色当前,居然还有间心四下张望。

  放着裸女都不看,陶弘敏心生佩服,「这位兄台养气工夫不错啊。」

  蔡敬仲淡淡一笑,「见多了。」

  陶弘敏肃然起敬,这口气,分明是御女无数,看来这位也是个会玩的。

  云丹琉第一个反应过来,「尹馥兰!她们都在寝宫!」说着飞身跃起。程宗扬紧追着掠出。

  尹馥兰一眼看到程宗扬的身影,不由喜出望外,叫道:「主子救命!」

  陶弘敏讶道:「程兄,你认识?」

  程宗扬只好道:「敝奴。」

  陶弘敏讪讪笑道:「难怪呢……身段不错哈。」

  说话间,一名内侍像被抛飞的麻袋一样横飞出来,随即一名宫人打扮,却带着一丝妖异气质的美妇箭射而出,目光一闪,又惊又喜地叫道:「主子!」

  陶弘敏很诧异,「她这是……叫你呢?」

  程宗扬咳了一声,「敝奴。」

  程宗扬先一把接住尹馥兰,对蔡敬仲道:「衣服给一件!」

  蔡敬仲果断道:「不给!」

  陶弘敏道:「我来我来!」说着脱下外衣,给半裸的尹馥兰披上。

  那件夜行衣沾满血迹,好歹能够遮羞,尹馥兰也顾不得挑剔。陶弘敏里面是一件皮制的贴身护甲,皮甲表面遍布符纹,微微闪动着暗蓝色的幽光,一看就是难得的好物,但面积不大,只够护着胸背要害,大半个膀子都露着。

  程宗扬笑道:「五爷好心肠。」

  「年轻,火气壮。」

  话音未落,又一名宫装艳妇从寝宫杀出。她容貌妖艳,出手却极为毒辣,专往眼睛、鼠蹊、肾囊等要害处招呼。为了逃生,她生生抠出一名内侍的眼珠,然后趁机从阶上跃下。

  落地时,她踉跄着险些跌倒,随即看到程宗扬,伸手叫道:「主子救我!」

  陶弘敏震惊了,「她也在叫你?」

  程宗扬只好又吐出那两个字,「敝奴。」

  陶弘敏一脸难以置信,「哥,这皇宫是你家的?」

  「你觉得会吗?」

  「那怎么都是你家的奴婢?」

  「我还奇怪呢。我的奴婢怎么都给收宫了?」

  两人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上前接住罂奴。罂粟女身上倒没什么伤势,只是虚脱得厉害。她吃力地说道:「合德还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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