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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见龙在野

第九回 见龙在野

  哄完皇后,小玄便躲到一间静僻的偏室之中,从袖中取出宣纸,默对着“南方方少麟”五字盯着,心中波澜起伏。

  “这皇帝给暗中调换之事离奇无比,委实令人难以置信,我即便见到了方小子,只凭一番言语,怕是难以让他相信。”小玄心忖,“须得有什么信物佐证才好……”

  他苦思冥想,忽地心中一动,重重地拍了下腿——要证明当今皇帝已换了人,非得此物不可!

  当即叫人将阎卓忠悄悄召入室中,命他去将诸制玉玺全数取来。

  过不多时,阎卓忠依令将玉玺从和泰殿取至,启箱开匣,一一呈上。

  小玄望着摆放在案上的一方方大小不同、形貌各异的玉玺,道:“你且说说,这些玉玺当中,哪个最为重要?”

  阎卓忠此时已知皇帝换了人,对他不懂这些并不讶异,遂细细解说:“这二十五方玺宝,各有其制。如这方受命之宝,乃天子登基时,昭告天下用玺;而这方天子嗣宝,乃册立太子用玺;这方天子行宝,乃册封藩国外夷用玺;这方命德之宝,乃封帅拜将之用玺;这方广运之宝,乃以谨封识用玺;这枚制诰之宝……”

  小玄心中急着要动身,哪有工夫听他啰嗦,打断道:“行了,你只说,哪个最能代表天子!”

  “那……”阎卓忠赶忙指着诸玺中最大的一方,道:“自然是这方了!”

  小玄循指望去,见是方色绿似蓝、温润如泽的玉玺,以盘龙卧虎为钮,四围刻着日月星辰,遂拿起来看,见玺上铭着八字:“日月同辉,既昌永继。”

  阎卓忠道:“此玺乃吾朝传国之宝,有了它,方可名正言顺地位登大极,成为天下俯叩的九五至尊!”

  小玄把玩着手上的玉玺,笑道:“就你了!”

  ◇ ◇ ◇ ◇ ◇ ◇ ◇ ◇ ◇ ◇ ◇

  烟霞弥漫。

  师南生立在一座大石碑前,看了许久。

  化外山川,谁幻出,清凉世界。念终始,碧落宫阙,沧桑迁改。酒阑歌罢心无栖,何须执意劝归还。任谁人,此地困鱼龙,能忘我。

  思莫及,终辜负。乘槎兴,谁拘忌。然天边垂钓,大道难证。万载寂寥谁拂净,闲来自把乾坤扫。倘他年,同跨五云游,逍遥去。

  师南生默默地读着碑文,待念到“然天边垂钓,大道难证。”几字,不觉怔了半晌。

  待再读到“倘他年、同跨五云游,逍遥去。”不由又痴了,细嚼了良久,方才叹道:“这词不知是谁人所作?他日如若遇见,当浮一大白!”

  师南生抬起眼,目光终于离开了石碑。

  在他的前方林立着一片高低错落不见边际的宫殿群,琳琅璀璨,浩瀚如天河,非世间任何一座宫城可比。

  师南生仰起了头。

  在宫殿群的上方,有座巨大的“岛”,以万丈长索系着,分由八头鲲鹏提住,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这浮岛定是大名鼎鼎的小琳琅天了……真个鬼斧神工矣!”师南生心中赞叹,思忖道:“不知圣后在不在上面?”

  师南生想了想,还是不敢在此随意乱闯,遂朝前方的宫殿群行去,打算寻个人问问。

  周遭一片静谧,不见人影。

  他曾到过建木,游历过同为妖界圣地的大妖界王国皇都——大如意天,与那里的戒备森严相比,大小琳琅天就像是一座完全不设防的宫城,没有见到半个守卫。

  但师南生知道,眼中的仅是表象,否则天界、魔界及冥界的几度进犯,就不会铩羽而归了。

  他半点不敢造次,徐步朝宫殿群中最巍峨宏伟的一座大殿走去。

  行到距大殿数百步时,师南生已能遥遥望见殿匾上书着《娲皇殿》三个大字,心中忖道:“照采缤纷指点,圣后如果不在小琳琅天上,那便是在这里了!”

  他才要加快脚步,忽见旁边偏殿中转出几个人来,却是两名金裳妖姬及一个白裳少女,手上或捧或抱,各执盘匣宝器。

  师南生赶忙上前, 远远立定,才要说话,便听一声甜美的娇叱,那白裳少女喝道:“哪里来的毛贼,竟敢擅闯大琳琅天!”

  师南生抱拳行礼,朗声道:“几位仙子,叨扰了。莫要误会,小可欲要拜见圣后,因是头遭到此,不知圣驾何处,万乞指点!”

  原来他知晓妖界、冥界甚至是魔界中人,俱是讳神不讳仙,时有以仙自居者,故而以仙敬称之。

  白裳少女哦了一声,撇下两个金裳妖姬,翩跹行来,臂弯里抱着只缀满秘石、封着符箓的匣子,生得肌肤似雪,眉目如画,两丸黑溜溜的眸子灵动如水,容颜极是妖丽。

  师南生微垂下头,不敢细看。

  “原来是个狮子精。”白裳少女轻嗤一声,肆无忌惮地朝他上下打量了好一阵,道:“你要拜见圣后?”

  “正是,不知姐姐可否为小可引见则个?”师南生恭声应,虽然少女的年纪明显比自己小,但出门称人大总没错。

  “大狮子,你为何要拜见圣后?”白裳少女又问。

  “小可……有紧要之事相求。”师南生道。

  “求她做什么?”少女追问。

  “小可今趟前来,是想求圣后娘娘救人。”师南生迟疑了一下,心忖还是实话实说为好。

  “救人?”白裳少女黑漆漆的眼珠子一溜,似乎起了兴致,道:“救谁啊?男的女的?”

  “一个朋友,是个姑娘。”师南生答。

  “哦~”少女露出个恍然地表情,竟道:“非得救么?”

  有这么说话的么!师南生皱了下眉,道:“非救不可!”

  白裳少女见了他的神情,瞪眼道:“狮子精,你皱眉头做什么,可是与本姑娘说话,心里边不耐烦了?”

  “小可不敢。”师南生淡淡道。

  “卿卿,快走吧,莫要顽皮。”一名金裳妖姬唤道。

  白裳少女转身朝两名金裳妖姬叫道:“姐姐们且去,这里交与我好了。”

  “娘娘今日已启了洪荒炉,诸事俱备,正等着宝钗呢,我们莫要迟了。”那金裳妖姬又道。

  “洪荒炉!”师南生心中一跳,“据传此宝乃天地十大奇炉之一,当日娲皇用之炼过补天石的,轻易不能开启,今儿可是有什么大事么?”

  “姐姐们且先过去,我随后即来。”白裳少女招招手。

  “陌生人一来,这丫头便又要生事!都是娘娘惯的……”两个金裳妖姬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各捧着盘匣宝器往前去了。

  白裳少女转回身来,盯着师南生道:“喂,大狮子!快活岛远在化外,周边又有许多凶险之地,你能到此,本事一定不错吧?”

  “小可本事微末,不足为道。”师南生应。

  “那好吧。”白裳少女眼珠子一转,道:“瞧在你还算恭敬的份上,本王就带你去见圣后娘娘吧,随我来。”

  言罢转身,娉婷前行。

  本王?师南生有些纳闷地瞧了瞧前边的少女,慢两步跟随其后。

  两个一前一后,走了一阵,穿过许多亭台楼阁,来到座大阁前。

  “在这等着。”白裳少女道,不待师南生回答,便即拾阶而上,进阁去了。

  师南生只好静立阶前,耐心等待。

  过了好半天,他正有点心焦,忽闻有个天籁般的声音传来:“是谁要见本后?”

  师南生心中一喜,抬头望去,只见阁中行出一个女子,赫是丽绝寰宇,臂弯里抱着只宝匣。

  师南生是见过小妖后的,一眼便即认出,不敢多瞧,赶忙躬身行礼,朗声道:“小可拜见圣后。”

  “你是哪个呀?”小妖后问。

  圣后怎似全然不记得我了?嗯,似她这等大圣尊,忘记我这样的小人物也不足为奇……师南生心忖,稍抬起头,好让她看清楚自己的面容,道:“小可师南生,恭祝圣后万安!”

  “师南生,见了本后,怎不下拜?”小妖后道。

  师南生微微一愕,他性情甚傲,心忖上次见了你,也没下拜,怎么今日来到你的地头之上,便如此盛气凌人了?转念一想,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今趟是来求人的,须当恭敬才是,于是心平气和的曲膝跪地,揖礼道:“小可叩见圣后!”

  “起来吧。”小妖后咯咯一笑,似乎很开心,面有得色道:“你来此何事?”

  “小可有一知交,不幸遭遇了岁月邪杖,如今危如朝露。”师南生起身道,“小可四下求助,闻知圣后有回天之药,遂来求赐,万乞圣后慈悲垂怜,救她一救!”

  “求药救人哟?”小妖后笑嘻嘻道,眼珠子一转:“那可带了什么手信呀?”

  “手信?”师南生错愕,还道是耳朵出了什么差错,堂堂一界至尊竟然跟人开口索要东西?

  “是呀,手信!”小妖后乜着他强调了下。

  师南生一时无措,心忖圣后不问具体所求何物,竟就先提礼物,这可大大的出忽意料。

  “没有?”小妖后玉靥一沉,娇声叱:“孔夫子杏坛收徒,尚须十条干肉,唐三藏西天求经,亦要留下紫金钵,你欲求人,竟然空手白脚就来了,可知礼乎!”

  师南生哑口无言,惶然摸摸身上,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充当手信之物。

  小妖后觑了觑他腰际,忽道:“你腰间的那只大葫芦倒是挺有趣,本后瞧得颇为喜欢,不如就拿它当做手信吧。”

  “我这葫芦虽是个宝,但若能求得无上灵丹,便是万分值当!”师南生思定,当即解下腰上的葫芦,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

  小妖后接过葫芦,拔开塞子,照葫芦嘴里嗅了嗅,蹙眉道:“里边装了什么糟汤劣浆,比娘娘酿的……比本后亲酿的快活泉之髓可差得远啦!”

  娘娘?师南生何等机警,闻言登时心头一跳。

  “不行。”小妖后道,“本后不开心了,你身上还有什么可做手信的?”

  “圣后何等人也,怎可能如此小家子气的讨这要哪百般刁难?”师南生愈想愈感不对,心里暗叫声“冒犯”,抬起头施展识辨真形的秘法望去,定睛细观,赫见阶上的圣后形廓微微模糊,周身雪白,身后晃着一堆毛茸茸的大尾巴,却是加持了某种极上等的变形术,只因施为者修为浅薄,破绽百出。

  “喂,你瞪着眼瞧本后做甚么?放肆!”那假妖后厉声喝。

  师南生面上一热,他本身便是修习变化之术的大家,不觉羞恼交加:“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爷以七十二地煞之术戏弄过多少仙魔,今日却上了这雏儿的当,白白叫了许多声圣后,还给哄得跟她磕了头!”

  “狮子头!长耳朵了吗,没听见本后的话么?”假妖后喝叱道,倏地眼前一花,腕上一紧,已给师南生闪电般欺到了跟前。

  “做甚么!”假妖后用力挣扎,却觉腕上似给铁箍扣住一般,心知对方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不由变了脸色。

  师南生性情随和,心气却高,无端端给戏弄了半天,不由心头冒火,大喝道:“哪来的小东西!能有多少道行,竟敢冒充圣后,待吾拿你去见她!”

  “你放手!弄痛我啦!”假妖后娇声喊。

  “还不给我现出原形!”师南生厉声喝,真气一催,登见那假妖后形廓一阵模糊,眉目鼻口亦跟着幻化起来,转眼已变做了先前的白裳少女,眼角晶莹闪动,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果然是你!”饶是师南生甚有定力,见了她那娇柔惹怜的倾城之色,心中不觉一跳。

  “小气包包!本王不要你的臭葫芦啦,快放手呀!”白裳少女又喊了一声。

  “你究竟是何人,从实招来!”师南生喝,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怎么处置她。

  就在这时,忽闻旁边有人笑道:“昨夜又叨了哪家的小鱼干?味道如何?”

  “尚可。”一人淡声应,“那小娘风情甚佳,声音煞是惹人。”

  白裳少女眼中喜色一闪,提声急喊:“紫喵喵!歪头猫!”

  师南生微微一怔,蓦地眼前一花手上一空,那白裳少女倏忽不见,却见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从跟前窜了出去,身后白影晃动,赫然现出九条巨大的白尾来。

  九尾狐!竟是这等天地至罕的灵物!犹记得上一只这种妖孽,轻易就毁灭了一个王朝。

  “哪里走,快同我去见圣后!”师南生轻喝一声,紧追不舍。

  “两位将军快来救我!有歹人要夺娘娘的宝钗!”九尾狐又高喊了一声,身形闪晃,复又化回白裳少女的模样,一手拎着葫芦,一手抱着宝匣朝阶下奔逃。

  猛见两条身影从大殿转角处抢了出来,却是两名披盔戴甲的猫首妖将,模样甚奇,左边一个硬朗威武,顶扎长巾,毛发皆紫,手提一杆长戟,背上负着口墨鞘宝剑;右边那个则歪着一颗大头,通体金黄,手擎一柄大斧,腰间悬着只暗青纹壶,齐声大声喝:“呔!哪里来的狂徒,敢在大琳琅天撒野!”

  ◇ ◇ ◇ ◇ ◇ ◇ ◇ ◇ ◇ ◇ ◇

  城关巍峨。

  天上乌云密布,似乎正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倾盆大雨。

  在拥挤的官道上,众人看看天,又眺望向城门前排着的长龙,焦急而无奈。

  “多半等不及入城,便要下大雨了,还不快去给车子扯好油布!”一名颔蓄短须、顶戴毡笠的中年商贩头子高声吆喝,手下的二、三十个伙计立时忙乱起来。

  商贩头子心急火燎地望着自己的车队,忽然大声问:“大牛呢?”

  “他去林子那边解手了!”有人应。

  “一个爷们,多细的鸟儿怕人瞅见,跑那么远去做甚么!”商贩头子骂咧咧道,转朝官道旁数十丈处的小林子望去,忽感天空一亮,似有什么奇异物事一闪而逝。

  官道上的人纷纷引首张望,惊疑不定道:“瞧见了什么没?”“适才的是什么?”“不像是闪电呀?”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汉子突从林中窜出,神色极是慌张,两手还提着尚未系上的裤子。

  “不好啦!不好啦!”高大汉子飞奔到商贩头子前,正是那个去林中解手的伙计大牛,喘着粗气叫道:“头!我……我瞧见……”

  “见鬼了么!成日慌慌张张的,没出息!”商贩头子喝骂道。

  “我瞧见了一条龙!”大牛上气不接下气地张臂比划,“好大好大的一条龙!”

  “瞎扯什么!”商贩头子怒道。

  “是真的,我可是瞧得真真切切的!”大牛道,“我正在解手,忽然就起了一阵大风,刮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待到再睁眼,就见到百十步外蹲着一条极大极大的龙,通身雪亮亮的,闪闪发着光,好生骇人!”

  旁边许多认识不认识的人围了过来。

  商贩头子本想怒斥一番,忽想到先前瞧见的异象,遂问:“那龙呢?”

  “一眨眼就不见了,真是吓死人了!”大牛心有余悸道。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刚才的亮光是怎么回事,敢情真的是龙来了?”

  “所谓神龙,本就是来去无踪,见首不见尾的!”

  商贩头子沉吟了片刻,瞧瞧周围,忽道:“见龙在野,可谓大吉之事。”

  众人望着他。

  商贩头子摸着下巴,沉声接道:“现下人人都传,方少帅是天玑星降世,来日要推翻昏君,位登大极的!如今龙现此处,料是验应了!”

  众人闻言,立时一阵耸动,纷纷和应道:“是了!是了!定是如此!”

  又有人道:“委实好极!我等须将此大吉之兆带回城里去,报与方少帅知晓,不定有赏!”

  众人兴奋起来,个个红光满面。

  “咦,那个是谁?怎从林中出来?”忽有人叫道。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人正从林中行出,徐步朝官道走来,身上穿着一领月白锦袍,远远便觉脱尘离俗器宇非凡。

  待到那人走到近处,终于瞧清是个年轻公子,生得剑眉星目丰神秀逸,便是男子见了,也觉说不出的悦目。

  众人心中暗喝了声彩,纷纷盯着他看。

  “这位公子,可在林中瞧见什么异象没有?”商贩头子抱拳问道。

  “没有啊。”年轻公子还了一揖。

  “没瞧见一头老大老大的龙么?”大牛问。

  “小可无缘,不曾见着。”年轻公子微微一笑,却是心知肚明。

  原来此子正是崔小玄,半柱香前方乘水晶龙御从迷楼出来,降落之时生怕惊扰着路人,便拣了个僻静之处,没想还是被人瞧见了。

  商贩头子点点头,却总觉得眼前的年轻公子非同寻常,忽想这些日来,许多化外门人仙家弟子从三山五岳赶来,要助方少帅征讨昏君,莫非此子也是其中之一?

  小玄望望官道上排着的长龙,又眺见城关前岗哨森严,有数十军士正在盘查出入之人,遂朝那商贩头子含笑问道:“这位大哥,前面可是铁峡关?”

  “此处正是铁峡关。”商贩头子赶忙应。

  “关前为何排起这等长龙,可是封城了么?”小玄问。

  “公子有所不知。”商贩头子叹了声道,“铁峡关中前阵子无故大发瘟疫,死了许多军民,后来捉到几个暗潜入城的邪恶术士,方知是皇朝军搞的鬼,因此现今城里城外都盘查得极严,然关中大军需要粮食,并未封城。”

  “原来如此。”小玄凝眉道,“听闻皇朝军兵锋已至,怎么不曾见着?”

  “确实如此。”商贩头子忧心忡忡道:“皇朝军已迫至距城八十里处的要塞飞岩堡,同扼守那里的大泽军鏖战了数阵,怕是过阵子就要兵临城下了,唉,待到那时,大家连这点小生意都没得做了!”

  小玄点点头,望望着商贩头子的顶上,笑问道:“敢问尊驾,你这笠子,可卖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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