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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三十)

  驱车行驶在月色深处,沐一身银色的光辉,心事如潮水般涨落。人的一生要有多少悲欢离合,我想起了英子,想起了王丽,我们也是要在这样的月光中道别吗?

  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朦胧中见一窈窕女子踽踽而行。她伸出手,招了一下,示意停车。我迟疑一下,便停住。她开了前门,此时进来的是一个头发飘逸的年轻女子,低腰性感的紧身裤凸显了她臀部的曲线,后腰处露出了一个鲜艳的纹身图案…美丽的孔雀…她高雅的坐在我的前座,我猝然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坐定后,将自己埋入座中,疲倦的样子,说:“富兰克路。”

  “什么?”看不见她的脸,只听见她的声音,低沈的、慵懒的、困倦的。

  “富兰克路”是个地名。看来她一定是将我的车误作出租车了。富兰克路是一条很长的路。我本来想向她问个清楚,但我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能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我不忍心去破坏这份安宁,便驱车向富兰克的方向开去……

  夜间的狮城不那么闷热了。远离城区的郊外甚至还有了一丝凉意。白天的喧嚣和嘈杂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游人,没有车辆,宽阔的马路上,显得异常的空旷寂静。仿佛路边有此起彼伏的蛙唱,绿树中有阵阵蝉鸣,路上那一排桔黄色看上去暖融融的灯光,洒落在加冷河面上,一阵微风拂过,碎光波动。这闪动跳跃的光,映照在她的身上,她的背上,我总是想着那只美丽的小孔雀,在这璀璨的波光中,一定也会映照得很美。

  车驶入富兰克路,在一片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一阵如泣如诉的萨克斯的低吟传来,那是一家酒吧,我轻轻滑入车道,停下。这是一条幽静,优雅的街道,街道两旁种着棕榈树,郁郁葱葱。棕榈树下有一家装修别致的酒吧。时而会有几缕清幽的酒香溜出来。

  “到了?”她不知何时,无声息地醒了。还没等我回答,她便从手包里掏出一张一百块的大钞往我手里一放,“不用找了。”说完就要开门下车。

  “你搞错了,小姐。”

  “什么!一百块还不够?”她惊异地说道,这时我才第一次看清她的脸,长发遮挡住脸侧,眸子是迷茫的,在冷冷的月光下,憔悴的脸上留着泪痕。并显出一种激动与悲伤的复杂表情。

  “不,我不是出租车。”我说道。

  她似乎突然才清醒过来,有些感动而凄然地露出一丝歉意,“那谢谢你了,先生,那钱你就收下吧。”

  “我不能收,小姐。”我答道,便把钱塞到她手里。

  她迟疑了一会,上下打量着我,使我感到不自在起来。

  “你是日本人?”她困惑地问道,我摇头。

  “韩国人?”她又问,我又摇头。

  “台湾人或香港人?”

  “都不是,我是中国人,北京人。”我把中国两个字说得很响亮。

  “那我请你喝酒,OK?我现在好想喝酒。”

  “好吧。”我熄火,锁车。然后与她进入那家酒吧……

  看得出她是个真正的时髦女子,时常流连DISCO和酒吧,享受物质操纵生活从不迟疑和犹豫。她叫了一瓶轩尼诗,让侍应生斟满两大杯,自己先端起一杯,在空中扬了一下,潇洒而优雅。“谢谢你。”她说完便一口气咕嘟咕嘟地全喝了下去。侍应生马上又给斟满。她端起又要往嘴里灌。

  “小姐,这样会醉的。”我把她的酒杯夺过来。

  “我就是要醉,”她抓住了我的手,“我需要解脱!”其实她已经有些醉意了。

  “你究竟是怎么了?”我把住酒杯不放,问道。

  “他把我甩了,甚至把我扔在马路上。”她脸上又显出了那种幽怨和悲伤。

  “你的男朋友?”我试探着问。

  “对,他是我第一次爱的也是唯一我真心爱的男人,不知道那种爱要用什么去形容,总之,他的一个眼光可以让我入地狱,也可以让我上天堂。我为了他写了三大本日记,我在自已幻想的爱情里煎熬得死去活来。”她胸前的项链依然闪闪发光,映出她此刻忧郁的眼里略含的一丝怨恨。从酒吧的落地玻璃中我窥见她那妩媚的容颜,不是很漂亮,但,有一种颓废的美。

  “为什么把你甩了?”我关切地问。

  “他爱上别人了。”她愤然而无奈地回答。

  我无语,凝视着她,犹如一个春闺梦里人,哀怨动人。她轻轻摇头,闭上眼睛,清泪沿腮而下……

  这一刻,我忽然又想起了王丽,我恍若又看到了她那张清秀结着幽怨的脸。

  一阵很久没有体味的痛楚,就象掠过海面上的一缕晚风,瞬间在我的心头闪过。

  但我的心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那你就放手吧,给他个自由,给自己一个快乐,况且你这么年轻漂亮,就像那只美丽的小孔雀。”我开导她而调侃起来。

  “你看见了?”她诧异地抬头看我,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

  “我不但看见了,而且我很喜欢。”

  “你真的喜欢?”她用手抹干脸上的眼泪,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对啊!我真想……”

  “真想什么?”

  “真想亲她一下!”

  “哎哟,你真是……”她显出一种低头的羞涩。

  “OK,我继续给你说,放手是对生活的一种豁达大度!抓不住了,就放开!勉强的抓住只能使手中的水晶破裂,只能使自己痛苦,何必呢?”

  “放手也是一种美,得不到的东西就让它自由吧!得不到的东西勉强死抓住会演变成仇视,更不能得不到的东西就毁灭!爱情中最高的境界就是得不到就祝福彼此吧,能够看着心爱的人幸福的活着就是一种至真至诚的爱!”

  “学会放手吧,放开不属于自己的爱情,属于你的那个人正在灯火斓姗处等着你~!”

  忽然觉得这是一个迷人的夜晚,窗外能看到海上飘拂的雾气和岸边摇曳的椰林。酒吧里人不多,一缕新奥尔良风格的爵士钢琴曲和我指间的香烟一起飘荡在最里面的一角。酒吧的灯光黯淡,而我的语言闪亮。

  我兴致勃勃,侃侃而谈,旁征博引,口若悬河,充分表现我对各种事物的知晓和理解。目的是什么呢?就是用词语的暴力征服她。

  这时我发现她那双眸子妩媚动人,像湖水一样波光粼粼,生动,机敏,迷离而又聚敛。那样的眸子射出的光芒让人产生爱,产生柔情;而且她的眼神让人产生征服,追逐和攻击的野性。

  酒吧的灯光忽然暗淡下来,餐桌上有摇曳的烛光。我端起酒杯,向她举了举。她也端起杯子。我们轻轻碰杯,我听见叮的一声玻璃碰撞的响声。

  她略瘦的脸上有一双古典的凤眼,这凤眼里盈盈着惊奇、敬佩甚至崇拜,昭示着她自己已经被征服。“你真是渊博、风趣,”她叹了一口气,用小学生才有的口吻说,“和你相比,我的同事太无聊了,太苍白了。”

  “那是你没有深入了解他们吧?”我一副故做谦虚的样子。

  “认识你我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但我知道认识你是一件不好的事。”她自顾自地说道。

  “哦,为什么?”

  “因为从此我会瞧不起很多人。”

  我大笑起来,好长时间来我都没有这么开怀大笑过了。

  “走吧,送我回家。”她酒也不喝了。似乎青春重又焕发,丰韵刚刚展开。

  她流光溢彩,满目生辉。那只美丽的小孔雀现在清晰地浮现在我的面前,绚丽耀眼。

  明月、清风、幽竹、花影。一抹淡淡的夜雾带着清幽的花香。我和她来到了她的家,一栋别致、优雅的欧洲风格的洋房。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穿着件水粉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裸露着雪白的肌肤。

  透过那薄薄的睡裙隐约看到她那玲珑浮凸的优美曲线。我怔怔地望着她,我在极力寻找那只美丽的小孔雀。她步履轻盈,风韵优雅。湿湿直发,垂至腰际。看着我,眸子已经清亮好多:“我想谢谢你。”

  “不必,”我道。她的手却已攀上我的脖子,她用的浴露,有一种扑鼻的馨香,混合着女人的味道,异常地令我兴奋。

  她不说话,清凉的手指灵巧地解开我的衬衫扣。然后她的唇已落在我的皮肤上,柔软而温凉。我的欲望有着隐隐地激动。我们互相爱抚,她身上仍散发着隐隐地酒气和馨香。

  我贪婪的吮吸着她身上散发出的独有体香。她偎在我的怀中,从亲密相对的呼吸中体会彼此的心跳,长发间浸透梳洗过的芳香,发丝飘到我的脸上,有点淡淡的甜。我的心头滑过一丝颤栗和惊悸。

  “还伤心吗?”

  “好多了。”

  “那接下来打算怎样?”

  “找个像你这样的人嫁掉。”她看着我,“你这样的人不会想娶我对吗?”

  “我这样的人只够照顾自己。”我说道。

  “我知道。”她眼里有隐隐的泪光。“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

  “那你把我当什么了?”她生气地推开了我。

  “应该是你把自己当什么?”

  “你认为我是那种轻浮而随便的女人。是不是?”

  “从来没有。”

  “那为什么不做我的男朋友。”她骄纵的本性显露出来。

  “因为会累。”

  “那么就要我吧,怎么要都可以。”

  她张开双臂,把我紧紧搂住,一把扳倒了我,她的黑发散落在那雪白的枕头上,我压在了她的身上。“我爱你,”她喃喃自语。“你甚至不知道我是谁。”

  细而清冷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滴滴珠泪落成一泓清泉。那是一双怜怜不舍的泪眼,迷蒙中似乎蕴藏着无限的悲愁和幽怨。仿佛经历了在寸草不生的戈壁沙漠里长途跋涉,忽然遇到碧树参天、芳草如茵的绿洲,让人惊喜不己,刹瞬间忘却了饥渴与疲惫,陶醉在如诗如画的意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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