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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五十三)

  雨越下越大,暮色很浓,我无法看清眼前这一片黑沉沉的海,只能在腥咸的海风和滂沱的大雨中感受它的气息,倾听它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的海水轰响着冲上海滩,淹没了我们的双脚。

  “我们回去吧,这样你会着凉的。”我说。

  陈静依然沉默,宛如耳聋。我心里似乎就象眼前这海水的波涛,汹涌起伏,难于平静。

  我走过去,握起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想给她安慰,给她温暖。

  “我真的很想我妈。”陈静轻轻地把头贴在我的胸前,语气轻柔凄然。

  “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的!”我说。

  陈静点着头,停止了哭泣,说:“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当然,永远的好朋友。”我说。

  这时,陈静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身体一阵抖动。

  “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家。”

  陈静双手把额前那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耳后,向我点了点头。

  于是,我开车把她送到她住的楼下,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我又急速的往家驶去,回家换衣服,还得赶着去上班。

  我开了门,步伐蹑嚅的走进卧室,因为王丽值了夜班,今天在家休息。

  当我打开衣橱寻找我的替换衣服时,躺在床上的王丽醒了。

  “哎哟,你这是怎么了?”王丽从床上爬起来惊讶地说道。

  “没事儿。”我回答。

  “什么没事儿?全身都湿透了。”王丽撩开盖在身上的毛巾被,上身赤裸着从床上下来,跑去卫生间拿来一条浴巾,在我的头上擦着。

  “你去干什么了?”王丽边帮我脱着身上的湿衣服,边问。

  “我去帮陈静为她妈申请签证,但没有办成。”我说。

  “啊?”王丽也感到惊诧,继续问:“那后来呢?”

  “陈静很难过,我们就去了海边,结果下雨了,就……”

  “你们还真是雨中情啊!”王丽嘲讽的语气。

  “你别这样,人家都要结婚了。”

  “结婚?结婚也可以离婚啊。”王丽努着嘴唇。

  “说什么呢?咱们不都是好朋友嘛。”我带着些许的恼怒。

  “好朋友也得有分寸,有尺度啊。”

  “行了!我去冲一下,还得马上去上班。”我把王丽手中的浴巾夺过来,跑进了卫生间。

  我站在水龙头下,任那温热的水柱从头上浇下来,我想把那在重压下无力丢弃的沉重、伤感和无奈都冲刷干净,以便使心情轻松起来。

  但是我做不到,我总是感觉到我和陈静在冥冥之中有种息息相通的感觉。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男人和女人,但是,和任何男女的关系不一样,好象这个女人是我身体和精神的一部分。所以,当她疼的时候,我也会感觉疼。已经有了很多次这样的时候。甚至有时,我都能感觉到了她的忧虑和用心。也许这是因为爱,爱,在某种程度上可说是一种负担和压力。

  我从卫生间出来,王丽已经早已把我要替换的衣服准备好了,她帮我穿上,还帮我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口,最后又用手理了理我的头发。

  “好,我走了。”我说。

  “别忘了,晚上你自己在外面吃饭,我晚上要和陈静出去。”王丽最后交待说。

  “好,再见。”

  “再见。”王丽在门口目送我走出家门,然后她关上了门。

  今天公司里的事情特别多,我一直忙到晚上九点,晚饭也没有顾得上吃,现在感到有些饥肠辘辘了。

  我正准备下楼到“BurgerKing”去买个汉堡包,我的手机响了。

  “你们今天怎么了?”筱怡的声音。

  “什么怎么了?”我反问,因为筱怡一开口就是一句的质问,使我摸不着头脑。

  “现在陈静病得很厉害,发烧39度多。”我听出了筱怡的焦灼心情。

  “啊?”我一声惊讶,紧接着说:“我现在过去看她。”

  “你千万别来,我哥快着急死了,现在正在埋怨你呢。”

  “我?我……”

  “平时你不是很稳重的吗,怎么就……?”

  “筱怡,饱汉不知饿汉饥,这种事搁谁头上都一样。”

  “是啊,我刚才已经和我哥吵了一架了,我说这事不能怨你。”

  “谢谢你!”

  “不过,你知道吗、陈静烧得很高,看着昏昏沉沉的,嘴里不是喊她妈就是喊你的名字。”

  “喊我的名字?”我重复了一句。

  “是啊,我哥还在生气呢,现在我爸妈都在这里,王丽也在,现在把医院里最好的医生也请来了,正在给陈静输液,医生说问题不大,只是淋雨着凉了,再就是可能最近陈静心里着急,内火太大,需要调养。”

  “哦,”我松了口气,接着说:“对了,筱怡,你们家在南洋算有声望的,你能不能跟你爸说说,让他给帮帮忙,与移民厅交涉交涉,把陈静她妈的签证给办一下?”我说。

  “这事儿啊,我想最好别提,如果在马来西亚,那一定没有问题,现在是在新加坡,这里是廉政国家,交涉没用的。”筱怡肯定的口气。

  “那这样对陈静她妈就太残忍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那婚期可以推迟吗?”

  “不行啊,喜帖都发出去了,而且有很多的重要人物,政府官员和大型公司的总裁参加,变更时间是不可能的了。再说文华酒店的婚宴是很难订到的。”筱怡解释得很诚恳。

  “那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是啊,另外,我再提醒你一下,二十号的登记注册仪式,二十二号上午的教堂婚礼和晚上的传统婚宴,你别忘了。还有,晚上的婚宴有一项女方家代表发言,你准备一下。尽管我哥反对,但他得听我的,我认为你发言比较合适。一方面展示一下你的风采,再一方面也可以给我哥表个态。”

  “嘿嘿…”我不禁笑了两声,说:“筱怡,你就饶了我吧,我不会去那种地方现丑的。再说我也没必要给你哥表什么态。”

  “不行,已经定了。另外,最后一点,我要提醒你,你要大度一点,沉稳一点,不要与我哥计较,我哥这个人从小被我妈惯坏了,霸道惯了,希望你宽容一点,忍让一点,因为我对你有信心。”

  “哎哟,筱怡你真厉害,先把大帽子把我扣上,让我无话可说。”

  “对呀,毕竟我们还比较默契。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总经理可能还没有告诉你,从下个月起,我就调到你那个部门了。这倒是我爸做的工作,总经理听我爸的。”

  “是吗,那太好了,这样你可以帮我大忙了。”

  “那倒不一定,我只是不喜欢现在这个部门,想换换环境。”

  “好啊,哎,筱怡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哥真的爱陈静吗?”

  “我看应该是,因为我从来没看见他对别的女孩子这么认真过,而且对陈静还挺在乎、挺关心的。我知道他喜欢中国女孩子。怎么?你不放心啊?”

  “也不是不放心,只是觉得你们这些富家子弟,总给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当然你是例外。”

  “你既然相信我,那你就放心吧。好了,我再去看看陈静现在怎么样了,拜拜。”

  “拜拜。”我挂了电话。

  我走出写字楼,走在大街上,不经意中,不知哪家商店又播出了那首熟悉的歌曲,《雨的旋律》“RhythmofTheRain”:

  Listen to the rhythm of the falling rain,telling me just what a fool I've been。Iwishthatitwouldgoandletmecryinvain,andletmebealoneagain。

  TheonlygirlIcareabouthasgoneaway,lookingforabrand-newstart。Butlittledoessheknowthatwhensheleftthatday,alongwithhershetookmyheart。

  Rain,pleasetellmenow。Doesthatseemfairforhertostealmyheartawaywhenshedon'tcare?

  Ican'tloveanotherwhenmyheart'ssomewherefaraway。

  Rain,won'tyoutellherthatIloveherso?

  Pleaseaskthesuntosetherheartaglow。Raininherheartandlettheloveweknewstarttogrow。

  Oh,listentothefallingrain——pitter-patter……

  ……歌声依旧,但心境却迥然不同,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执子之手,竟无语凝噎。我还能做什么呢?唯有深深地祝福她、祝福她一生一世都幸福平安。

  就是有这样的感情啊,飘荡成缠绵而温暖的空气,就是在这样铭肌镂骨的眷恋里,我们认识自己也认识世间,就是有这样无缘而有情的瞬间,让我们轻轻的叹息,而深深的爱……

  我坐在街边的咖啡座的长椅上,要了一杯红酒。我喜欢这种如血一般鲜红的液体和它特有的滋味。含在嘴里时是醇香浓郁,到了喉咙的感觉是酸涩难忍,泛滥在胃里时已变成一簇火焰。从里到外燃烧的火焰。

  爱过,恨过,恋过,盼过,痴过,痛过,爱情的路上我们都是如此走过来的,或许走过这么久的路途,会有人拥有永恒不变的爱,可是伤过的心苦过的情是否真的可以忘怀。

  也许人这一生中能够拥有两心相知的时光就是最好的一段历程了,哪怕只有短短的瞬间,也要比永远混沌要好的多。

  活的清醒,爱的清醒,虽然痛,但是值得了。

  狮城的天气仍然让人郁闷,整个城市像一个大的蒸笼。我躺在椅背上,脸上一副疲倦不堪的样子,仿佛是受了伤,我知道事情到了现在还是没有结束,但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于是,我变得轻快起来。

  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口酒,王丽打来了电话:“你现在在哪儿?”

  “我还在公司。”我说。

  “你能来接我吗?”

  “你在哪儿?”

  “我就在陈静这儿。”

  “好,我现在就去。”

  “你就在楼下等就可以了。”

  “OK!”

  我从街边的椅子上站起来,街上的行人已经逐渐变得稀少了,显得格外的落寞。我回到公司,整理了一下办公桌,便提起我的公文包离开了。

  我开着车行驶在路灯昏暗的街道上,突然想起以前我开车,陈静坐在我身边时,我经常一支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支手拉着她的手,不由黯然神伤。这时,电台里正好有人点播了一首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地球上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听到这句歌词后,我的眼睛感到湿润了。

  也许正像陈静所说的:“昨天已过去,没有不惑的青春也难有不变的誓言,谁都不想离开挚爱的人,可是路很遥远,风来,雨来,谁能预见?人来人往,花开花谢,人生其实真的只是一个过程。”

  当我到达陈静的楼下时,王丽和筱怡已在楼下等候了。我看到筱怡和王丽正在似乎很亲密地聊着天,筱怡就是这样一个恬静随和的女孩子,她既没有有些女孩子的孤傲,也没有有些女孩子的轻浮,她总是那么的文静和优雅。既有东方女性的传统,又有现代人的时尚。多可爱的女孩儿啊!我突然停止了自己一种荒唐的想法,可我已无可救药了,她太可爱了,有时爱真的是没有理由的。

  筱怡是个不错的女孩,她清纯靓丽,温柔大方。她像兰花一样清高,像月光一样纯净,像玉石一样坚强,像湖泊一样宁静。香远溢清,亭亭净植。上天赋予了她聪慧与美丽,可是她却从不张扬,更不卖弄。我心中蓦地泛起一股怜悯,仿佛我要向苍天祈祷,希望苍天保佑这样的女孩,让她们在宁静和幸福中成长,让她不属于苦难,让她找到爱自己和被自己所深爱的人。

  我在快到他们跟前的时候,我按了一下汽车喇叭,她们同时向我看了过来。

  王丽向筱怡挥着手上了我的车,我也放下车窗跟筱怡打了个招呼。于是我载着王丽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窗外幽静的夜色下,那些绿色的树木泛着诡异清冷的光,一棵秃败的树上,有一群鸦雀兀自尖叫着,在地上洒下了一片彩色的污痕。

  王丽显得疲惫的样子,斜靠在汽车的椅背上。神情呆滞而落寞。

  “陈静怎么样?好点吗?”我问。

  “打了退烧针,好象体温有点下降。”王丽回答。

  “你试衣服了吗?”我又问。

  “上哪儿试啊?”王丽仍然斜靠着,不紧不慢的回答。

  “什么叫上哪儿试啊?你今天晚上不是来试衣服的吗?”

  “你真逗,陈静都烧昏迷了,还在喊着你的名字,谁还有心思去试什么衣服?”

  王丽显然还在吃醋。

  我没再说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接我吗?”王丽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不知道。”

  “如果你要不来接我,许耀明就要送我。”

  “那不是很好吗?”我说。

  “你那么不在乎我?”王丽有些责怪的口气。

  “这跟在乎有关系吗?”

  “许耀明很花心的。”

  “啊?难道他会对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哎呀,你也太谨慎了。”

  “你们这些男人啊,我还不知道。”王丽很自信的语气。

  我又不再说话。

  汽车穿过乌节路,这个被人们公认为这座城市最迷人的地方,它是古典而又现代,孤傲而又平和。静静的夜,静静的街,静静的义安城,伴随着令人惬意的晚风,虽然夜已深了,但这座城市绝对是不平静的,在不平静的城市,人只有两种状态,或是迷失在其中,或是奋斗在世间!

  这样的城市,这样的夜,需要用心慢慢去品尝,去体味,或许再过若干年我们走了,也会产生了一种近似离愁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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